李逸初一進客廳就見到梁長平的遺像擺在電視櫃旁,他走過去跪在地上,點燃一炷香後三鞠躬,將香插進香爐。
劉凡不知道他假惺惺地回來弄這一出是幹什麼,進臥室拿出一張存摺伸到跪著的李逸初面前:“長平沒有化療,你的錢我沒用,雖然這點錢你也看不上,但現在你回來了就還給你。”
李逸初看著她:“梁叔……有什麼對我說的話嗎?”
劉凡一聽他提到這個更是憤怒,當初梁長平去世,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記住以後如果再見李逸初,一定要轉告一句話,她原本以為是普通的遺訓,卻沒想到梁長平發那樣的毒願。
“他讓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守承諾,他和你的父母永遠不得安寧。”
李逸初雙目噙淚看向那幅遺像,他連夜回到和縣,就是想從劉凡口中聽到哪怕半句梁長平鬆口的話,即便梁長平去世前沒有提到他,那他也可以對著梁長平的墳墓當面向他交待清楚,他想回到梁煊身邊,他要違背當初說過的話,可他沒想到,梁長平一點幻想都不給他留。
劉凡見他表情悲切,心中愈發不耐,冷冰冰道:“長平去世的時候我就發過誓,從此以後不會認你,也不會讓你再進我家門。今天就當你來祭拜長平,以後……不用再來了。”
李逸初失魂落魄地站起來,餘光看到從前他的臥室門已經被封起來,他走到梁煊的臥室門邊看一眼,原來他的房間已經消失了。
彷彿過去的十幾年,都被輕描淡寫的抹去了。他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於這個家裡。
這比被恨著更讓他難過。
李逸初回到上海,剛下飛機就接到梁煊的電話,梁煊的大學同學武浩來上海辦事,順帶去梁煊家裡取東西,梁煊在辦公室留有備用鑰匙,於是他拜託李逸初拿著鑰匙領武浩去他家。
李逸初下班後就找了個匯合地點與武浩碰頭,然後開車載著他去梁煊的公寓。
武浩為人熱情外放,一路都在和李逸初聊梁煊讀大學的事。
武浩夜晚還有應酬,可他忙了一大天衣服都汗溼幾遍,就打算在梁煊家裡洗個澡再走。李逸初本準備送完走人,卻被武浩留住:“你能不能等我幾分鐘?我洗澡很快的。梁煊家裡的鑰匙還得麻煩你還給他,我明天下午就飛香港了,和他打不了照面。”
李逸初點頭同意。
武浩一邊脫外套一邊伸頭往臥室裡看,嘖一聲疑惑道:“咦,臥室裡竟然沒放氣球?”
李逸初:“什麼氣球?”
武浩靠在門邊笑道:“我們宿舍四個人為了做事方便,大二就搬出去租房子住了。從大二到後來上班,梁煊一直在臥室裡放一個深藍色的氫氣球,舊了就換新的。以前我們還嘲笑他內心是個小公主。”
武浩見李逸初的表情突然變得傷感,心想是不是說錯話了,摸摸鼻子去臥室翻梁煊的未拆封內褲。他開啟衣櫃,一隻氫氣球就從裡面飄了出來。
武浩:“……”
李逸初就站在門外,看著那個深藍色的氣球慢慢飛到屋頂。
——梁煊,祝你生日快樂,長命百歲,功成名就!
——我長命百歲,那你呢?你得陪著我。
李逸初走到那個氣球的下面,伸手拽住繩子,在將氣球往下扯了一半時又鬆開手,讓它重新飛到屋頂。武浩已經拿著衣服去洗澡了,李逸初仰頭凝視那個氣球,似乎那個氣球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顯示屏,將久遠的、美妙的過往重新展現在他面前。
夏日課間梁煊從窗戶放進來的酸奶、冬日梁煊從四樓砸到他腦袋的雪球、清晨兩人一起騎車路過集市時早點攤的叫賣聲、夜晚放學迎面而來的清涼的晚風。
那些他很久不曾想起來的,他以為都已經忘了的微小的事,全部蜂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