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不是因為施圖姆在嚎啕大哭,而是因為施圖姆大哭時面對的地面景觀。
那裡放著一個頭顱,一個皺紋密佈的完整的頭顱。
馬里奧。波歷說著也蹲了下去。他這句簡單的話是不帶問號的。因為密集的皺紋說明了一切。
施圖姆說:是的,是馬里奧。這個該死的馬里奧。他怎麼可以這樣?
波歷說:你和馬里奧。
他這句話並不完整。
我和馬里奧,對的,我跟他說不上有多麼深的關係,施圖姆解釋著,可是他是我們的島寶。
波歷一時沒有聽懂。但他馬上就懂了。中國有“國寶”一說。國有國寶,那麼在一個島上,就叫島寶。
波歷有點明白施圖姆為什麼會那麼放蕩地哭了。他哭,本來就是破天荒的事情,他嚎啕大哭,別人會形容說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如果要形容,尤其在這個見不到太陽的地方,或者可以說,地球從天上掉下來了。
馬里奧眯著眼睛,顯然沒有任何痛苦。他的嘴角有個玻璃碎片。施圖姆大叫:別動!
他其實用不著叫。波歷的手其實只是無意識地伸了出去,但也已經有意識地收了回來。
一個完整的頭顱,截止到下巴。下巴下面像是一個石頭頭像那樣,有一道道鑿子的清晰痕跡,就像是雕刻家用鑿子鑿出來的。
這些該死的鼠魚,波歷想。
能夠這樣描述,是因為畢竟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在當時,他並沒有這樣冷靜的心態。
相反,這是他到這個島上來之後我覺得最恐怖的畫面,甚至超過了當初在二區那個被阿爾貝特用鐳射槍消滅掉的阿爾貝特頭顱之恐怖級別。儘管在島上十五年裡,他見過了無數的恐怖景像,但要論恐怖級別,這兩個頭顱絕對名列前茅。在這兩個頭顱裡,這個更比那個恐怖。
施圖姆說:這個瓶子。
他也只說了半句話。可是波歷當然也就懂了。
馬里奧的頭顱旁邊放著一個小玻璃瓶,應該說是分成了兩半的玻璃瓶。
施圖姆說了下半句:是從他嘴裡挖出來的。
波歷有些震驚。馬里奧的牙齒居然這麼厲害,竟然把這麼個小瓶子咬斷了?看來真的是這樣。也難怪他的嘴角還有碎玻璃片。
波歷說:我知道這個瓶子的。這是他最珍惜的瓶子。
他這句話竟然能讓施圖姆跌坐在地上,是他沒有想到的。
施圖姆坐在地上喊叫起來:這個瘋子!你死就死了,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
他恢復了之前的聲嘶力竭狀態。他甚至抓住了馬里奧的耳朵,激烈地搖動起來。
施圖姆轉過臉來,看著波歷:他說過這瓶子裡面是什麼嗎?
波歷說:他說過。
施圖姆說:什麼?
波歷說:那是他妻子的血樣或者說基因。
已經往上跳了一半的施圖姆重新跌坐在了地上。他的臉上居然沒有任何前奏地出現了他那一貫的微笑。他說:瘋子!真是個瘋子!
波歷後來想過,不應該告訴他這個瓶子裡是什麼的。讓他急得瘋掉豈不更好?
波歷和施圖姆都站起來後。施圖姆說:波歷,出了這樣的事,本來我不應該讓你走的。可是沒有辦法,這是上面的意思,我沒有辦法。你回去收拾一下吧。天大概都快亮了。
回到宿舍裡,天還沒有亮的意思。可是他聽到了窗外的鳥叫聲,是海鷗們尖銳的叫聲,越來越密集的那種。
他推開窗子,大聲喊了起來。他的喊聲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喊叫的是:馬里奧,你這個瘋子!
他居然重複了施圖姆的語言。他剛意識到,施圖姆也是這樣稱呼這個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