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寧自知東聿衡方才在給她臺階下,可是她不想,她憋屈的不僅是莊妃的謾罵,還有當時皇后試探的態度,其他嬪妃看戲的表情,還有,東聿衡……
東聿衡……
最初的心悸,是在他大馬金刀蹲下去捉蛐蛐時。這樣一個矛盾的男人,奇異地有些欣賞。
得知他就是廣德皇帝后,作為一個旁觀者,不可否認見他時帶了幾分忐忑與讚賞,就好似自己在與漢武帝唐太宗一般的人物打交道,又感覺自己與心儀的明星面對面接觸一樣。
這樣一個男人對她有好感,她是有虛榮心的。當年她聽得李子祺真心,她也有過這樣一瞬的虛榮心。
可是面前李子祺,她只想努力愛上他,面對皇帝,她的反應是理智的層層設防。她可以喜歡他,欣賞他,就似遠觀如花美人,但無論如何也不能愛上他。
分明滿心防備,最終還是被他衝破了心防。
只因某一夜他通宵批閱奏摺的側顏。
她凝視著認真的臉龐,排山倒海的感情沖刷而來。啊!真希望擁有這個男人。
那一瞬間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一向是感性的人,可沒想到這份感性害得她落到如此田地。
天知道她過得有多麼難捱,她不愛李子祺,還自私地利用他求得一塊牌坊防身,所有人還以為她獨忠於他,每每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卑鄙不堪,愧疚不已;她對東聿衡心動,卻時時要提醒自己這人要不起,不能要。
可是無論她再如何掙扎著想擺脫這混亂不堪的局面,卻仍是敵不過造化弄人。
東聿衡對她是喜愛的,應是很喜愛的,她明白這一點,而現實是他也喜愛他後宮的女人,他或許只把她當一個挑戰,嘗一種新鮮,她從來就沒想過,自己為了愛情要努力讓他散盡後宮,這太不現實了……可是現實太憋屈,她平平淡淡地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二十三年,為了未來努力著,卻眨眼之間來到這封建的王朝,過去的一切化為烏有,她的汲汲經營沒了一絲意義。在景朝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卻依舊挽回不了李子祺的命,自己卻一再陰差陽錯,上了戰場,封了誥命,最終還是被皇帝強納入宮。
她開始覺著,自己再隱忍下去,也不能再熬出什麼頭了,別是萬一自己歷經苦難,成了皇太后的終極目標前一刻,她又將穿到其他地方去了。
種種的種種,讓她在進宮前就下定了決心,她想肆意一回,只當與一個皇帝談一場鏡花水月般有倒計時的短暫戀愛。等他再度去了別人的床上,她就逃得遠遠的,將這虛幻的一切埋在心底,也不枉瘋過一場。她甚至連怎麼逃離都想好了……惟一沒想到的是,她真正愛上了他。
誰先認真,誰就輸了……
可她做不來逆來順受,如今無牽無掛,更是不必在一個男人與眾多女人之間耗費完青春與生命。
她愛上東聿衡了不假,更是因為她愛上了他,才更要逃得遠遠的,她怕她這種性子會讓自己變得瘋狂。
她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是長命不了的。
可是她不在乎了,她寧願這一刻過得好,也不願打落牙齒和血吞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只想在春禧宮安安靜靜地過一段虛假快樂的日子,也是她太天真了麼?她不去找事,事兒卻件件找上門來。
沈寧躺在西殿的床上,苦笑一聲,從來不識情滋味,細嘗之後方覺苦。
東聿衡,這個混蛋男人,沒有人,天下就太平了……也不對,沒有他,天下就大亂了。
沈寧煩躁地轉身,睡覺!
東聿衡躺在東殿裡,睜著眼聽著外頭動靜,他以為等沈寧冷靜下來就會過來請罪,可等了半晌,安靜得連個影子也沒有。
那病癆鬼把她慣成什麼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