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看魚。露生見龍相百無聊賴地呆坐在床邊,便起了個話題問道:“哎,怎麼不見你娘呢?”
龍相驚訝地回頭望向他,“我沒有娘。”
露生沒聽懂,“她是去世了嗎?”
龍相滿臉疑惑地搖了頭,“我不知道,我沒有娘。”
露生坐直了身體,“不可能,沒有娘,你是從哪兒來的啊?總得有個人把你生出來吧?”
這時候,丫丫伸出食指和拇指,比畫了個小手槍,“斃了,啪!”
龍相像得了提醒似的,大大地一點頭,“噢,對了,讓我爹給斃了!”
露生愣了半分多鐘,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話,“斃了?你爹把你娘斃了?為什麼?”
龍相和丫丫一起搖頭,“不知道。”
未等露生再問,窗外忽然響起喊聲,“少爺,睡沒睡?老爺來瞧你啦!”
龍鎮守使的到來讓院子裡小小地亂了一氣。從這個“亂”字來看,可見龍鎮守使並不是一位慈父,起碼,絕不是天天來看望他的獨生小兒子。
一陣小亂過後,露生和龍相全換了地方。平頭正臉的黃媽把他們叫到了正房堂屋裡,露生按照禮節,規規矩矩地站立了等著向鎮守使問好;而龍相卻是坐在了正對房門的一把硬木太師椅上。那把椅子很大,他坐在上面,就顯得他人很小,不但放他的小屁股綽綽有餘,還能容他側身抬起左腿,大模大樣地用左腳踩著椅子邊。右胳膊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左手搭在支起的左膝上,他歪著腦袋往大開的房門外看。露生瞟他,就見他的小白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像是等爹來,倒像是在張望過路的新鮮貓狗。興致不高,興趣不大,看也行,不看也行。
然而,龍鎮守使一步一響地,還是來了。
今日龍鎮守使的模樣,大異於露生記憶中的形象。首先,他把頭髮剪短了,耳朵、脖頸全露出來,看著增添了許多分男子氣;其次,他穿了全套的灰呢子軍裝,軍裝筆挺,馬靴鋥亮,甚至還帶著馬刺。露生望著從長髮與睡袍之中鑽出來的龍鎮守使,發現他長胳膊長腿,走起路來一步是一步,幾乎稱得上是有風采的。
一雙眼睛疲倦地陷在軍帽的陰影中,龍鎮守使頂天立地地進了門。屋子裡靜了一瞬,露生先是一猶豫,隨即恭而敬之地垂手鞠躬,先出了聲音,“露生給叔叔問安。”
龍鎮守使停了腳步望著露生,微微張開嘴,嘴裡黑洞洞的,不是沒牙,是牙齒全披了一層保護色。像被露生嚇了一跳似的,他明顯是愣了幾秒鐘,隨即才一點頭,“噢,露生,想起來了,是露生。這幾天住得還習慣?”
露生昂首挺胸,朗朗地回答:“住得很習慣,謝謝叔叔關懷。”
龍鎮守使伸舌頭舔了舔嘴唇,同時無話可說一般囁嚅了一聲,隨即向前面對了自己的兒子。他走近一步,立正後想了想,又走近了一步。
黃媽站在椅子後頭,這時就笑著低聲道:“少爺,怎麼又不理人了?”
然而龍相仰臉審視著自家父親,像是感覺十分不滿一般,不但一聲不吭,而且還皺起了兩道漆黑的眉毛。龍鎮守使垂下眼簾,慢吞吞地扶著膝蓋彎下了腰,看姿態像是要逗孩子,但表情緊張嚴肅,更像是來受審的。
“近來……”他有點結巴,說話也含混,吞吞吐吐地彷彿不大敢說,“還好?”
龍相一點頭,從鼻子裡向外嗯了一聲。
龍鎮守使抬起手,用小拇指甲撓了撓鬢角,“那個……年也過完了,爹再給你找個先生?”
龍相把頭一扭,“不要!敢來就打死!”
龍鎮守使笑了一下,笑的時候,飛快地看了龍相一眼,“這回爹給你找個脾氣好的。脾氣好,學問也好的……先生……教你,啊,認幾個字,認幾個字就行。讓丫丫陪著你,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