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夷城。
仍是那家娼館內。
娼館內的恩客們已被守將安玄渙的親衛粗魯地趕走了,就連館內的掌櫃老鴇和姑娘們也都被關進一間大屋子裡不準出來。
薛訥包下的閣子裡,安玄渙,薛訥和莫恩俊三人各據一方而坐。
安玄渙身材高大魁梧,肚子微微隆起,容貌猙獰,滿帶殺氣,正是一副標準的武將模樣。
薛訥卻淡然坐在他的對面,在安玄渙充滿殺意的注視下,他卻從容不迫地自斟自飲,還皺著眉頭咂摸嘴。
“比尿還難喝,東夷未服王化之地,連個像樣的酒都釀不好,呸!”薛訥狠狠地呸了一口。
當著辱夷城守將的面,薛訥仍舊是這副紈絝子弟的做派,不僅無所畏懼,反而把架子端得高高的,活像安玄渙他親爹。
安玄渙眼神仍在飆殺氣,但沒有任何舉動。
能成為一城守將,心機城府多少還是有一點的,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翻臉。
此刻的安玄渙對大唐密使出現在這座城池裡一點也不意外。
前線軍報每隔兩個時辰便傳遞一次,安玄渙已掌握了唐軍的動向,最近的一次軍報說,契苾何力麾下唐軍主力距離辱夷城只有一百餘里,不出意外的話,兩日後便將兵臨城下。
在唐軍即將攻城之前,大唐密使混入城中與敵方守將密會……
這不是很正常嗎?
薛訥來幹啥?除了勸降,還能幹啥?難不成他吃飽了撐的特意混進敵國城池裡嫖姑娘?
安玄渙不知道的是,如果今日他沒踏進這家娼館,薛訥還真就只能在這座敵城裡嫖完姑娘,最後灰溜溜地離去。
這不是巧了嗎這不是。
確實很巧,巧得就像上天註定的緣分。
薛訥打著自己的主意,既然是一場豪賭,索性放下所有的心理負擔,老子非要把這事兒辦成不可。
他不知道的是,安玄渙也有自己的盤算。
兩人沉默許久,薛訥斜眼瞥向他:“聽得懂人話嗎?”
安玄渙茫然眨眼,旁邊的莫恩俊用高句麗話認真翻譯了一遍。
安玄渙恍然,接著皺起了眉,用生硬的漢話道:“我……駐守辱夷城多年,與你們唐國的商人有過交道,我……會說一點點漢話。”
薛訥點頭:“那就好,安將軍,我今日進城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給句痛快話,要麼獻城,我代遼東道行軍總管李勣鄭重向你許諾,大唐保你安將軍世代榮華富貴。”
“若安將軍不答應,就當我今日沒來過,我大唐王師兩日後兵臨城下,咱們就紮紮實實打一場,不過我要提醒你,王師破城後,必將屠盡全城,雞犬不留,包括安將軍本人和你的家眷。”
安環環面露怒容,拍案而起:“你敢威脅我?我安家世受高句麗王上恩寵,此家國倒懸即傾關頭,你教我歸降唐國,難道你們認為我是天生的叛賊?賊子安敢欺辱我!”
閣子內頓時陰風陣陣,薛訥的後背都冒了一層雞皮疙瘩。
然而薛訥的表情仍舊淡定,慢吞吞地執壺給自己斟了一盞酒,淺淺地啜了一口,難言的味道令他嫌棄地呸了一聲。
擱下酒盞,薛訥緩緩道:“安將軍息怒,我今日不過是跟你談一場買賣,買賣嘛,講究個你情我願,你若不願獻城,就當這筆買賣沒了,咱們不聊了便是。”
安玄渙冷冷道:“家國存亡之事,貴使竟將它比作逐利銅臭之業,唐國派來的密使,便是這點斤兩麼?貽笑天下矣!”
薛訥微笑道:“安將軍,問句題外話啊,……你喜歡錢嗎?堆成小山一樣的錢,當然,還有銀餅,珠玉,寶石等等,你喜歡嗎?”
安玄渙冷聲道:“喜不喜歡,與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