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臂下強勢的力道,使得兩人之間再無半分距離,面面相對,眸光相映,將彼此看得清楚透徹。
曾幾何時,江湖相逢,生死險境,性命相托。
他知她是何人,她又知他是何人?一場過命之交,背後的身份,各自的心機,或許自相遇的一刻,便不只是酒興之下一言賭注,終是這一天,這一刻,他與她皆盡明瞭。
夜玄殤低頭審視懷中女子,沉聲道:“子嬈,你可知道,你賭上的是什麼?”
雙眸如永夜,目光若星輝。
他的微笑有種不羈的霸道,那樣的注視籠罩下來,一如他臂彎中的溫度與力量,分分寸寸令人淪陷。
昔日楚江驚濤聲猶在耳,他狂放的笑語記憶猶新。
“子嬈,若有一日我離開楚國,必要帶你同行!”
“你若當真歸國成為穆王,我便嫁你為後,又有何妨?”
彼時他只是上郢城中一介質子,她亦遊戲風雲,肆意妄為。今朝酒後戲言,一語成讖,他終如潛龍騰雲,重歸故國,她也終將成為九華殿上,那抹絕豔的光芒。
子嬈徐徐抬眸,長睫下清魅的微光流過,仿若浮星劃破幽暗,“願賭服輸。”
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夜玄殤看她片刻,突然揚聲而笑,“好,願賭服輸!”
風起玄衣,寢殿中門,驀然大開。
燈火照出的瞬間,子嬈鳳眸微微一細,身前男子的面容彷彿被光影映透,越發俊冷分明,深眸之中鋒芒桀驁,無垠黑夜,剎那破碎。
夜風吹入大殿,兩側重帷飛揚,夜玄殤轉身攜了子嬈,大步而入。
一盞盞臥獸金燈隱約閃爍,穿過丹桓金楹的大殿,只聞兩人輕微的腳步聲。直到寢宮深處,一張華麗的玉榻出現在面前。
兩人剛剛踏上虎皮軟毯,黑暗中忽見精光,兩名秘衛倏然現身。
“你們退下。”金帷紫幔之中,徐徐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一陣沉重的呼吸聲。
兩名秘衛應聲而退,迅捷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重新隱入了暗影背後。
直到他們身影消失,夜玄殤方才開口道:“西宸宮秘衛仍如以前忠心耿耿,兒臣卻有多年未見父王了。”
龍帷掀起,穆國真正的主人,曾被封為白虎君的老穆王張開眼睛,蒼老而威嚴的目光掃向兩人。
粗重渾濁的呼吸聲,此時變得越發清晰,燭火輕輕跳動,子嬈眉心不易察覺地一攏。從她所處的角度,恰好可以清楚看到穆王蒼老的面容,這一方國主顯然正忍受著某種極大的痛苦,在他身側不斷顫抖的雙手,亦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暗光外的男子身形挺拔,眉目如劍,一旁魅顏絕色,質若仙姿,雲裳玄衣飄展流光,望之幾若天人,老穆王一見之下,便已隱約猜知那女子身份,眼神微微生出變化。
“終是回來了,很好,很好。我便知道,你定能完成我們的承諾。”
夜玄殤在王榻一步之外停下了腳步,“但兒臣能回來穆國,再入西宸宮,想必也出乎父王意料吧。”
老穆王微微抬頭,眯了眼道,“莫要忘了你是誰的兒子,我夜氏一族的男兒,豈有做不到的事情?”
夜玄殤淡淡道:“父王所指,想必亦包括你最信任的兒子。”
老穆王目光“唰”地一抬。
穆國長公子玄御,自幼深受穆王及王后寵愛,及長入主東宮,傳承國祚,勤謹謙讓,事父甚恭。六年前,三公子玄殤入楚為質,公子玄御以太子之名佐理朝政。其後不久,穆王偶染微恙,太子親自侍奉湯藥,並延請國師渠彌入宮醫治,數日穆王病癒,對待太子愈發信任,國事多命其決斷,宮府重權漸移東宮。
翌年,穆王壽辰之際忽發舊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