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雲嚇得縮手,長孫晉心一驚,欲出手接住酒埕,卻已太晚。
刺耳的破裂之音緊隨容當家的那聲暴吼,同時駭住了他們倆。
這天,容雲被冠上了“沒好好看管堂弟以致開罪同行”和“弄砸了嫁妝”的兩條大罪,讓父親狠狠斥責了一頓,再讓各房的姨兒輪流訓誨上十來天。
她欲哭無淚,委屈不已。
在父親嚴格的調教下,她向來規行矩步,活了九年都不曾這麼倒黴過,一遇上長孫晉便八字衝犯——
即便兩家是同行,日後容家與長孫家或許於事業往來上有所親近,可她再也不想跟那個人沾上任何邊兒!
可惜,事與願違。
如同老鼠躲得越急,只會落得被貓兒盯得更緊的下場。
自從認識了長孫晉,她的日子便難以安寧。
第一章 歸心(1)
亥時,燕王宮內一片寂靜漆黑,偶有守夜的侍衛於步行間劃過點點光明,唯獨位於東側的寢宮仍然燈火通明。
寢室外的廳堂,燕王朱棣執起矮桌上的瓷杯送至鼻端嗅著,濃郁醇香令他勾了勾唇,一飲而盡。
“隔壁三家醉,開埕十里香。”徐徐吟念元曲,他放下瓷杯,如鷹銳目覷向端坐一角的年輕男子。“有你長孫晉的佳釀,本王不可能喝外頭的酒了。”
輕揚嘴角,長孫晉剔亮的眸底掠過淡淡慎色。“王爺的地窖已備有五十壇金華和梨釀。”這些量,足夠他喝上一年半載了吧?
“五十壇?”朱棣輕嗤一聲,眸色陰沉。“那隻夠本王醉上數月。”
言下之意,他不想放人。
“王爺,所謂瓊漿玉液,就得把它放著慢嘗,如此才會愈品愈醇。”長孫晉從容道。
自從大哥長孫齊加入燕王黨,他們兄弟便依仗著朱棣的力量,周旋於官商之間,無往不利。三年前,兩人來到燕京,將家業拓展至北方陸運,而老家鎮江的水運則交由家中掌櫃及妹子操持。
長孫家同時掌握著南北兩方的運輸樞紐,從中賺取朱棣謀反所需的財源,也擴大了長孫家從南到北的勢力。
當長孫齊在外縱橫商場,長孫晉則以釀酒工的身分掩人耳目,在朱棣的安排下進宮,為他出謀劃策,也繼續他自身釀酒的志趣。
“放著慢嘗,只怕本王日後再無機會盡興暢飲了。”朱棣扯了扯嘴角,如潭墨眸靜睨他玩世不恭的俊臉。“皇上龍體大不如前了。”
斂起臉上笑意,長孫晉看著他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心知他按捺不住了。
太子朱標病逝後,朱元璋依循慣例立長不立幼,五年下來,他大肆誅殺功臣宿將,好讓嫡孫朱允炆能安穩坐上龍椅。然而,他卻忽略了各藩王的野心和勢力。
相比久經戰陣、手握重兵的叔父們,朱允炆顯得年輕而孱弱,各藩王只要想到將來得聽命於這個毫無經驗的黃毛小子,心裡就不舒坦。
尤以這位軍權獨重、立功顯赫的燕王為甚。
朱元璋駕崩之時,必是燕王的起兵之日——在這亂世中,商人總要押注的,選擇把長孫家大半的財富及家業都押在朱棣身上,他們兄弟看中的不僅是他強悍的兵力,還有他的野心。
朱棣一旦做了皇帝,長孫家必能直上青雲。
“王爺,只要皇上仍坐在那把龍椅上,您都得按兵不動。”放棄打啞謎般的言談,他直截了當道:“師出無名,如何發兵?欲取天下,必先服眾。王爺,這種事並不急於一時。”事關家業前途,他對朱棣的計劃也不可有半分輕忽。
朱棣擰眉,目光凌厲。“太孫已在培植勢力,本王不可能坐以待斃。”
“太孫羽翼未豐,那點勢力何足掛齒?即便他登基了,也沒那個能力向王爺您動刀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