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特喊起來。“老天保佑!”他悲哀地咕噥著,聲音小了點,“他怎麼死的?”
“肺炎,”司機說,“他病倒4天就死了。”
“也真夠怪,他五大三粗的男子漢,正當年呢。”甘特說,“我臨走前一天還跟他說話來著。”他扯了句謊,心裡卻一再說服自己這是真話,“看他樣子像是一輩子從不生病的嘛。”
“他是一個星期五回到家著了涼,結果星期二就完了。”司機說。
街車軌道上傳來嗡嗡聲。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在結冰的窗戶上劃了一塊清楚的地方,透過煙氣打量著外面紅色的站臺。另一輛街車轉過彎道,尖叫著快速駛進了站臺。
“沒啥好說的,先生,”司機開口道,拉開駕駛室門,“誰也不知道下個輪到誰。今天還在這兒好好的,沒準明天就完蛋了,說不定還就先逮著個大的了。”
他帶上門,把引擎掛到三檔,車子像上足了發條的玩具,快速開走了。
正當年啊,甘特想,總有一天我也是這個樣。不會,別人才這樣呢。媽媽差不多86歲了,吃起來還歡得很,奧古斯塔的信裡就是這麼說的。該給她寄20塊錢去。現在屍體是凍成一個整塊的,春天也還行,接著就要下雨、腐爛,然後徹底爛掉。這活誰拿去幹了呢?是布魯克,還是古德格?從我嘴裡搶麵包了。這不是想逼死我這個外鄉人嗎?喬治亞大理石,砂岩基座,40塊錢。
最好的朋友離我們而去,
親切的話語在空中飄逝,
但我們擁有忠誠與懷念,
他仍活著,他並未離去。
一個字母是4分錢,夠少的了。上帝知道,我的活做得那麼好,我雕的字是最棒的。我本來可以當作家的,畫也不錯。這都該是我的活嘛。要是有點什麼事的話,我肯定是能知道的——他們肯定會來告訴我的,那我就不會出這門了。腰部以上還沒事,要有什麼麻煩就是下面了。爛掉了,五臟六腑都是威士忌喝出來的窟窿。卡的埃醫生那兒有癌症病人的圖畫,不過得幾個醫生意見一致了才行。他們要不拿出個一致意見,就是犯法。可是,一旦最糟的事來了——都是在外面,那就趁早把它們給摘了。海特老頭肚裡長了個瘤,挖出來裝了一大杯子。邁奎爾——這個他媽的屠夫,不過他真行,這裡切一塊下來,那裡再縫幾針上去。他用一根脛骨給“玉米人”做了個鼻子呢。天衣無縫,應該是能做到的。無非是把所有線都切斷,然後再都繫上。你就在那等著,邁奎爾就專幹這活的——粗手粗腳,轉眼就成。他們總有一天要這麼幹的,等著我死呢。事情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結果就死了。牛太大了,眼看春天到了。人是要死的,就是不夠大。她那個糊塗腦袋,把牛奶桶裡裝滿。朱庇特還有那個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天使望故鄉》 第七節(3)
朝西望過去,他一眼看見了皮斯加山和它的西部山脈。那兒要開闊得多。群山直向著太陽爬上去。眼前是一片遼闊的景色,霧靄籠罩,蜿蜒曲折的世界,通向了一個廣闊的世界,群山與平原相接,一直向西。西部代表慾望,東部代表家鄉。向東望,一英里之外就是連綿的山峰,將小城擁進自己的懷抱。鳥瞰過去,盡在陽光之下。皮斯加大街富人區一帶,一股濃濃的炊煙筆直地從法官布克·西維爾家灰白的木板房頂上冒出來。山坳裡,黑人居住的簡陋破屋裡,飄出來的是細細的縷縷輕煙。早飯:豬腦、雞蛋、幾條又溼又軟的醃肉。醒醒,醒醒,醒醒吧,你們這幫山裡的懶東西。她還在那兒睡著呢,裹了三床爛被套,屋子裡又悶又冷。裂開的雙手上塗了厚厚的甘油,那味甜得讓人噁心。塞著橡膠頭的瓶子,髮卡,針頭線腦。現在誰都不許進去。丟臉。
街車在靠青藤大街的路口停了一下,接著向東轉彎,繼續沿皮斯加大街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