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時心中悵悵。
一直也不曾有過答案的事,如今由那人親口承認了,心裡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那到底是什麼滋味呢?
那滋味有千般萬種,彷彿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把一顆心牢牢實實地兜了起來,箍在一處。
是如釋重負,還是無可奈何?
叫整個人都神思空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把那千般萬種的情緒通通壓在心底。
都是故人之女,她與雲姜也並沒有什麼兩樣。
正如他要尋阿磐,不也一樣要了衛姝嗎?
身上還兀自冷著,阿磐呢喃一聲,“那大人不該負她。”
說完話,才察覺那火辣辣的嗓子已經有些沙啞了。
那人點了點頭,點完了頭,卻又笑嘆,“孤懂了。”
阿磐不知他的意思,恍然問了一句,“懂了什麼?”
那人卻並沒有答她。
誰也不知道此刻那人心裡想的是什麼。
也許在想她的“不嫁”,也許在想那句“王后”,也許在揣度那南國的十月到底都有過什麼,他見過她繡的芭蕉,見過蕭延年做的竹蜻蜓,也知道有那麼一條蕭延年給的狗。
也許還會想起長平驛站裡蕭延年那句話,“嘴巴犟,身子卻騙不了人。”
也許在這一刻,他心裡想了許多,也許與她一樣,什麼都沒有想。
不管她與蕭延年,還是謝玄與雲姜,到底都是一筆糊塗賬。
這筆賬算到現在可算明白了嗎?
沒有。
算得兩敗俱傷,也永遠都算不明白。
一時再沒有什麼可說的,若有,也不該再說下去了。
再說下去,定要把兩個人都推進暗不見底的深淵與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心裡可真苦啊。
水氣嫋嫋,洇溼了眸子,轉頭去望天光,這一日也當真漫長啊。
從一大早就進了宮,至如今,花木窗外天色將暝,一刻也不得歇息,早就累極,也早就乏極了。
一聲不曾出口的長嘆咽回了心裡,垂下眸子,再不說什麼話。
嫁與不嫁的事那人不再問,中山君好與不好她也不再提。要走的話,要送人的話,好似忽然就起來的一道紅線,再沒有人敢開口。
可整個人都茫然起來,茫茫然不知以後該怎麼辦。
將來還有那麼遠,以後的路又該怎麼走呢?
天光暗暗的,心中也灰灰的。
一頭溼透的青絲兀自滴答著水,那在泉中還是暖著的水,滴到身上怎麼又那麼的涼呢。
悵悵然出著神,只以為那人早已經走了。
忽地卻聽這空蕩蕩的大明臺又有了聲響,那人問了一句,“還要嗎?”
那素來低沉寬厚的嗓音,此時卻眇眇忽忽,似飄蕩於九天之外。
他問的又是什麼呢?
阿磐怔忪地別過臉去瞧,見那人手中捏著那枚扳指。
那適才還鉗著她下頜的骨節根根分明,手背的脈絡凸著明晃晃的青筋,紅紅的絲繩在他指縫間垂了下來。
想要啊。
原本就那麼喜歡,那麼愛惜。
也早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扳指。
是他父君給的,他貼身戴了那麼多年,以後還想要傳給他的孩子。
他怎麼就在這時候問起了這樣的話呢?
可也都在氣頭上,都不願意服軟,她說,“給過旁人的,我不要。”
適才的那一場風暴已經過去,也都心平氣和地說話,而這心平氣和底下卻好似有一場不見刀槍的較量。
她原本想著,不管怎樣,他總該為此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