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句。
辯白上一句“不曾給過旁人”,若因了心中有氣不肯辯白,便說上一句“胡言”也好。
說上一句“胡言”,她也就明白了。
可那人沒有。
扳指在那骨節分明的手裡摩挲著,摩挲了總有好一會兒了。然那人只是點了點頭,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他沒有說這扳指從前到底給沒給過西太后,也許不願說,也許不必說,總之這到底不是說話的時候。
因此,袍子還溼著,人抬步就走了。
出了木紗門,也出了正堂。
阿磐離開湯泉,尋了張薄毯裹了,神思恍惚地就赤腳往外跟去。
看著那人的身影就立在廊下,她也就立在內室的門樘裡不再走了。
司馬敦見他出來,趕緊從對面的長廊下跑過來說話,“末將去給主君取件袍子!”
那人身姿立著,沒有說話,卻緩緩地抬起了手來。
抬起了手來,於那廊柱上,乍然一聲清脆脆的響,繼而有什麼往地上落去。
落到地上,又在地上濺出了嘩啦啦的響來。
司馬敦驚呼一聲,急忙忙撲上前去,“主君!這是主君的扳指!”
阿磐眸中一酸,扶住門樘,眼淚咕嚕一下就滾了下來。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他父君的遺物,怎麼就砸了呢?
司馬敦倉皇蹲在廊下撿,撿了有多久,那人就在廊下立了有多久。
孤零零地立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聽見司馬敦小心翼翼地說,“主君.......碎了.......都碎了.......”
阿磐心如刀刺,驀地想起來一句,玉碎人亡。
極力地隱忍剋制著,朱唇翕動,不能言語。
玉碎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那人回過神來,回過神來卻笑,“司馬敦,棄了吧。”
司馬敦想說什麼,抬起頭時卻戛然而止,“主君.......”
很快對面廊下又疾來一人,是謝韶。
謝韶神色匆匆來稟,“主君,趙人反了!殺了半城的守軍,崔老先生命末將來請主君。”
那人淡淡地應了一聲,“好。”
應了卻又並不動身,仍舊怔忪地與廊下立著。
謝韶便又催,“主君再不去,崔老先生就要.......”
那人平平地問了一句,“要幹什麼?”
謝韶垂頭抱拳,聲音兀然低了下去,低得她險些聽不清楚,“主君再不去,老先生就要.......就要殺妺喜了.......”
那人喃喃復了一句,“妺喜?”
啊,妺喜。
真是遙遠又陌生的名字啊。
懷王四年,崔老先生曾說起了妺喜之禍,也因了這句妺喜之禍,她被人吊上了邯鄲的城門。
沒想到懷王五年,她還是崔老先生心裡的妺喜。
謝韶見狀不對,便問司馬敦,“主君,怎麼了?”
司馬敦搖頭不說話,只攤開一手的碎玉給謝韶看。
謝韶雖仍不知何故,但再往裡瞧,瞧見木紗門處露出來的一角薄毯,還有地上那一小灘溼漉漉的水滴,大體也就懂了。
那人仍舊怔怔的,好似掉了魂,與從前那個殺伐果斷的魏王父判若兩人。
他問,“趙人造反,與孤何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