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尖尖的下巴示意長條書案上的果盤問,“你要不要吃果子?”
福康安心下奇怪,這鈕祜祿。善保是記得還是不記得我了呢?說話倒比以前隨意了許多。
他是富察家嫡出的少爺,父親是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恆,即便在鹹安宮官學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他認得善保不是別的原因,善保家窮,成績卻好,在鹹安宮官學裡常被人欺負,福康安出手救了善保一回。
善保是個有心計的,一來二去的便同福康安認識了。常幫著福康安做官學裡留的功課,有福康安這尊大佛罩著,善保兄弟在官學的境遇好了許多。
福康安生於權貴之家,也不是個傻的,他自知日後富貴權勢,不過總得先培養些可靠的心腹,早便將善保列入名單。再加上他的老狐狸爹總是念叨“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好幾日沒見著善保,打聽一下才知道善保病了,這不,福康安就帶著東西來雪中送炭了。
反正,他家有的是錢,也不缺這些東西。
福康安聽善保問,笑道,“我倒不知你家這樣讓人吃東西的,還不拿過來。”端端的一副大少爺的派頭說笑。
善保不以為意,擱下茶杯,捧著果盤到福康安跟前,“你家規矩大,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在外頭吃東西?再者,這果子小,萬一你看不上眼,心裡嫌棄不好明說,倒叫你為難了。”
“嫌棄什麼,我連圍場裡的野果子都吃過。”
福康安出身顯貴,乾隆的髮妻孝賢純皇后嫡親的侄子,乾隆就是他親姑父。
乾隆亦喜他相貌俊俏,秋狩時命他隨駕,福康安弓馬嫻熟,得了不少獵物賞賜,很是露臉。此時說起來,猶有幾分得意。
福康安很傻的啃了一個青蘋果,酸得他差點倒了牙,不過他好面子,強忍著沒說,拼命灌了幾口水漱口,卻還不能當著善保的面兒吐出來,只得嚥了。又四顧看了善保家幾眼,嘆道,“聽說你病了,我帶了好些藥材來,讓小喜子放你家西廂了,一會兒你去看看,有想吃的就燉了吃,瞧你瘦得,跟根柴禾棍兒似的,真叫人擔心。”
善保笑了笑,“多謝你想著了。”見福康安喝了水,吃了果子,關切的問,“正好我也沒吃午飯呢,你也留下來一併吃吧。”若您不吃,那就走吧,我餓了,要做飯了。
“啊,不,不必了,你一個養病的,倒要勞動你,我心裡哪過意的去。”福康安客氣的推辭。
善保裝模作樣,一臉惋惜,“那真是可惜了,有我自己晾的醬鴨,蒸了出來,應該味兒不錯的。”
“喲,看你平日裡文章寫的好,連飯也會做?”福康安的驚奇倒不是裝的,實在是善保長得太不食人間煙火了,誰能想到他會做飯呢?
善保笑,“我家裡有弟弟要照顧,也請不起僕人,當然得自己學著做了。”
“也正午了,咱們是同窗,你來看我,我很是感激。只是也不能耽擱你吃午飯,叫你陪著我餓肚子。”善保溫聲道,“再者,我家即便生著爐火也冷得很,比不得你常在燒著地龍的屋裡,別再凍著,我實在不敢多留你。其三,你今天來,肯定是跟學裡請假了,若耽誤了功課,就是我的不是了。你這就回去吧。”
福康安笑著起身,將空的茶杯遞給善保,“你凡事還是這麼周到,叫人說不出別的。我明白你的心思,就先回去,學裡我替你跟先生說過了,你且放心養著吧,等養得全須全尾了再去學裡也無妨。”
善保出門前順手把茶杯擱窗下的條案上,跟著送福康安出門。到了門口不忘叮囑小喜子,“路上人多,騎馬慢些。撞人是小事,衝撞了你家三爺可就是大事了。”
人家福康安不但長得英姿勃勃,跨馬揚鞭,更是意氣飛揚,回首對善保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好生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