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等勳貴子弟才是好客,手上有錢鈔,年紀又輕。
能侍候著年輕輕的後生,哪個肯去接老頭子,身子骨兒不行了,脾氣且還大,這些個年輕公子哥兒,倒有許多是肯捧著她們耍鬧使小性兒的。
曹霆才是龍抬頭,就已經探過桃花洞,得著妙滋味了,就又想著玩起花樣來,行院裡頭專有一等捧客,把人往這上頭引,自家也不過賺個皮條客的錢,卻汙得許多好子弟。
院裡的小娘太騷,那清倌兒又太端著,曹霆新鮮勁頭一過,便有些無聊了,再相好的也留不住他三個月,這些個捧客便告訴他,城外頭也有清靜地方能作樂,只無人引薦了,那門兒是不開的。
曹霆還當是暗門子,想著他也不是沒見識過,那捧客卻笑著搖頭,不肯說破,頭回上門,他就帶了鄭衍,鄭衍是頭回開葷,那人打得包票說是樣樣都妥帖的,到得城外又行上二里地,眼見得一方清淨小院,上前拍門,出來開門的竟是個剃了光頭的小尼姑。
鄭衍嚇得差點兒從馬上跌下來,他哪裡還敢進去,打馬回頭就走了,曹霆卻壯著膽氣留下來,嘗過一回自此成了痷中常客,還四處宣揚,說這才是真趣味兒呢。
連著尼姑都下得去口,哪裡還有他不吃的葷貨,鄭衍聽了也不當回事兒,曹霆卻心中癢癢,見那道碧青影子只在虹橋上流連徘徊,他有心繞到假山洞後頭看一看那人生的什麼模樣兒,又急吃兩杯酒,說要去如廁。
也不叫小廝跟著,鄭衍怕他酒後吹風,還吩咐一句罩上鬥蓬,他們三個飲得白澆酒,通身發熱,大毛鬥蓬便解了搭在欄杆上,曹霆心裡著急,隨手一抓,也不拘是哪一件胡亂罩在身上,往前邊去了。
楊惜惜偏得臉兒把目光往那邊一睇,金紅鬥蓬在那白牆黑水間最是醒目不過,她心頭一跳,已是先認下那人就是鄭衍了,她心裡存就存著心思,這時節正好訴得衷腸,怕丫頭尋上來倒壞她的好事,拎得裙兒往前兩步,知道他必得從前邊院兒裡過,一面心跳氣喘一面往那兒去。
曹霆酒多了,拐到院牆邊往梅花洞窗裡頭一瞧,橋上哪裡還有青衣身影,正自扼腕,就聽見身後輕輕一句:“衍哥哥。”
曹霆先見著一片青色衣角,看她含羞帶怯的絞了裙帶子,身子嬌怯怯的打顫,這樣冷的天兒,還只穿著一件薄鬥蓬,越發把人襯的帶了三分弱相。
曹霆頭一句便想笑著道:“誰是你的衍哥哥。”話才要出口,就又咽了下去,想聽聽她後頭說些什麼,拿這話兒去取笑鄭衍,家裡的美貌娘子才進門,這會兒就又有人惦記著,這聲兒嬌的,比那外頭唱曲兒的都勾人。
他含含混混應一聲,只不轉過身來,楊惜惜垂得頸項,見他沒有要避讓的意思,往前一步:“衍哥,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
說得這一句,已經是落淚如珠,曹霆見她哭的身子打顫,倒怕叫她看出來,避開兩步就要往前去,哪知道她竟有膽子跟上來。
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哪裡是他想躲就能躲得了的,楊惜惜咬得唇兒往前趕兩步,見他繞過了月洞門,這回再顧不得了,一天一地的臘梅香,藉著花枝遮掩,她一頭撲上去,自後頭撲抱住他:“你心裡真沒有我麼。”
曹霆才還心頭一哂,想著你的衍哥哥還想著把你嫁出去呢,這會兒叫這軟玉溫香投懷送抱,身子骨都酥了半邊兒,他是骨頭酥了,身上卻跟火燒似的,兩隻小手往胸前一扣,抱都抱不住他,環了他的身子,緊緊攥著他的衣裳,臉兒就埋在鄭衍的鬥蓬裡嚶嚶哭泣。
一面哭一面還把荷包遞過去,這些情物曹霆見得多,那門子裡頭幾日不去,就作得些個錦帕枕頭送來,什麼姐兒的一把頭髮,連著纏腳的帶子,裹胸的肚兜,曹霆哪一樣沒收到過,他上手拿了,見著上頭繡的蜂鑽花房,再看底下兩個小字“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