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讓那些聲音影響自己,她重複同樣的動作,一次又一次。似乎有些人在推擠,有些人在抗議,但她也聽見有人在替她說話,維持著秩序,她沒有理會他們,同意的或不同意的都是,她只想要救活眼前的人,她堅持著,直到他猛地咳了起來,將湖水噴到她臉上。
她沒空伸手去擦,只幫他側過身,讓他繼續把水吐出來。
擾攘圍觀的人群吃驚的呆住,全安靜了下來。
他咳嘔的是如此厲害,像是要將心肝肺腸胃都嘔咳出來似的,然後終於,他開始吸著氣,那蒼白的臉,開始泛紅,原本溼透冰冷的身體,也開始抖顫。
“各位,請讓讓。”她抬起頭,指示呆住的人們,一邊交代認識的人:“小方幫我拿些乾布過來,喜兒到廚房燒點熱水,一會兒送到客房去。大梁、阿同,去把老爺的擔架弄來,動作快。”
幾個被點到名的,立刻拔腿狂奔離開,她沒有多看一眼,只低頭重新檢視那名終於恢復呼吸,但仍氣若游絲的大漢。
她跪在地上,讓他的腦袋擱在她腿上,拂開他臉上的黑髮與水珠,和些許的嘔吐物,他仍在顫抖,雙唇白若宣紙,長長的睫毛下,一雙黑瞳迷惘的盯著她。
“沒事了,你已經上了岸,你可以放鬆點。”她垂眼告訴他,一邊輕聲詢問:“你聽得到我嗎?”
他的眼睫顫動著,沒有表現出他有聽懂的樣子。
輕柔的,她由上往下緩緩撫著他的胸口,用動作安撫並暗示他放鬆太過急促的呼吸。
這一招向來很有效。
“你聽得到我嗎?”她再問一次。
這一次,他點了點頭。
“很好。”不是每個被救起來的人,都能安然存活的,她有些鬆了口氣,不禁揚起嘴角,柔聲問。
“你叫什麼名字?”
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她可以看見他黑色的眼有了焦距,看見他慢慢看見了她,看見自己的臉倒映在他的眼裡。
她知道他恢復了神智,鎮定了下來,他看著她,張嘴露出了微笑。
那不是一般人會有的反應,她愣了一愣,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他已重新閉上了眼,她本想再問,但宋家的人已經帶著她所需要的東西回來。
在眾人的協助下,她把他用乾布包起來,將他帶回了宋家。
她的落水者睡著了。
不是昏迷,是睡著,應該是。
雖習醫數年,她的醫術還不是很好,可餘大夫方才已來瞧過。
他身材高壯,黑髮似水草一般茂盛,方正的下巴有些青青的胡碴,底下蒼白的膚色和他臉上的黝黑形成反差,顯示他這兩日才剛刮過鬍子。
大梁脫掉了他溼透的衣,阿同拿乾布擦乾了他強壯的身體與四肢,她則盡力弄乾了他溼透豐厚的發,他的手和他的腳一樣大,也同樣滿布著厚繭,但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些在他面板下像蚯蚓一般隆起的肉疤。
那是刀疤,而且沒有好好的處理過,才會這樣。
大梁和阿同互看一眼,她在他倆眼中看見憂慮,但她依然要求他們將他抬進了後院,而不是前方醫藥堂裡。
在將那男人清潔整理好,並確認這人暫無大礙後,她讓大夥兒去做自己的事,自己也跟著輕輕關上了門,捧著藥箱離開客房,喜兒抱著從他身上剝下來的衣物,跟在她身後叨唸著。
“姑娘,這樣好嗎?咱們和大夥兒都問過了,沒人識得他耶。老爺和夫人去揚州探親了,少爺也不在,我們就這樣讓他住下,會不會不太妥當?”
“來求診的人這麼多,你何時見老爺夫人或少爺介意過了?屋裡人那麼多,不會差這一口吃飯。”她淡淡開口。
“是不差這一口吃飯,可問題是,沒人像他那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