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幾近鐵腕般的方式在管理應天堂,但她卻意外的有顆柔軟的心。
她每日清晨,天未大亮,就會帶著藍藍出門去。
一開始,他以為她是去見那位行蹤不明的少爺,但她只是在附近走著,東繞西轉的,然後又兩手空空的回來,他一度以為自己跟蹤她被發現,可沒多久,他便察覺她出門不是為別的,她和人們說她是去散步,只是四處走走,藉著清晨涼爽的晨風,醒醒腦。
但她不是。
她是去看每家每戶的情況,特意去看。
看誰沒出來打魚,看誰沒起床耕田,看誰沒修整屋子,看誰家沒有炊煙。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在注意著一切,關照著藥堂裡的人。
她認得所有出入宋家的每一個人物,甚至曉得對方家裡的情況,她知道誰家的孩子還病著,曉得哪戶的米缸快見底,她清楚哪個人的屋頂在漏水,明瞭究竟有誰需要幫助。
她從不對他們噓寒問暖,可她總是先一步注意到人們的需求,她派人送藥,給人工作,找人幫忙修屋。
她不常笑,但她的心軟得像塊嫩豆腐。
他不認為她真的和那件事情有關,可卻也不能否認她有可能會幫助她的救命恩人。
那個失蹤的宋應天,真的變得越來越討厭了。
該死!
有些著惱的耙著黑髮,他一手巴著頭,一手撫著整天都在隱隱作痛的腰傷,往後仰躺,倒在床榻上。
或許,他應該要退出這件案子,他通常可以讓自己置身事外,但這次他很顯然失去了應有的客觀。
他總是很好奇,可好奇心向來會殺死貓。
一直以來,他很清楚如果他不夠小心,總有一天會因為這樣而倒大楣。
這世界上的秘密太多,每個人都會說謊,他不可能得到每一件問題的答案,他應該要記取教訓快點脫身,他身上的傷就是證明。
而那個女人,她那雙含淚又無助的眼……
老天,即便是現在,他還能清楚看見,她那脆弱得教人心疼的表情。
我會保護你。
狗屎,他從來不曾真正保護過任何人。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很會說謊,十分擅長。
為了和人套話,他說過的謊言足以堆積成山、匯聚成河,如果真有拔舌地獄,那給他上萬條舌頭都不夠那些夜叉鬼差拔。
可天知道,這次不是,他說了,才發現自己是真心的。
他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她,他想宰掉任何敢動她一根汗毛的人。
一瞬間,他有種立刻起身逃走……不,離開的衝動。
他不缺錢,至少現在不缺。
前幾回他領到的錢,夠他用上好一陣子,到處遊山玩水。
他可以走出去,找到那些人,告訴他們,他不幹了,然後他就可以轉身離開,把一切都拋在腦後,就這麼簡單。
他霍地坐起身,低低再咒罵一聲。
他孃的,他的腰在痛,頭在痛,全身上下都在痛。
他需要酒,非常需要。
可她不喜歡酒,她不喜歡酒鬼。
狗屎,他管她喜不喜歡什麼,他真的應該就這樣走出去。
沒錯,真的應該。
深吸口氣,他拋下那沒來由的罪惡感,起身拉開門,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他會去找壺酒止痛,然後離開這裡,去過他逍遙又快活的日子。
天一亮了。
她以為會一夜無眠,卻意外的入了夢鄉。
再醒來,陽光已透窗而進。
她起身梳洗,穿上外衣,將長髮挽成簡易的髻,再戴上帷帽,然後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