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有吃砒霜來瘦的心思,卻也不想自己變得太誇張,或是太離經叛道,是故每日用飯完畢之後,她都依舊保持著散步的習慣。
至於每日早晨跑圈的鍛鍊,回府之後便已擱置,公主府人多眼雜,既活動不開,又容易被人落下把柄。
直到她繞至第三圈之時,溫良辰忽地腳步一頓,整理好裙裾,施施然停在一棵紅楓之下,轉頭便道:“師叔前來,為何不打聲招呼?”
院牆旁長有一棵大樹,亭亭如蓋,在那金紅的樹葉叢中,若是仔細來瞧,便能看見紅楓縫隙中的青色。樹葉傳來悉悉索索之聲,接而被灑然撥開,只見一道清影一閃而過,一人從牆頭上跳了下來。
薛揚面容平淡,極快地朝她走來,開口便是:“母親將事情與你分說了?”
溫良辰篤定地看向他,默然頷首。
良久之後,薛揚方才微垂雙眸,輕聲嘆了一口氣,溫良辰皺皺眉,心道,薛揚修的是不動心,為何最近卻屢屢顯露情緒?
不過溫良辰尚能理解他的心思,薛揚也是最近得知英孃的變化,所以才表現得如此衝動,早已不像當年那個兩袖清風的他。
英娘之所以不敢對溫良辰開口,乃是她身份詭異,連她自己都不知曉,並且,在她身份的背後,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濃重殺機。
十年前,她在西北的一座懸崖之下被人救起,不僅遍體鱗傷,還忘記前塵種種,連名字都是隨便取了的。
奄奄一息的英娘在草原養了一個月,又孤身一人從西北迴到中原,因為她內心有一個信念,她不是異族,她是堂堂的大越國人,她要回到大越生活。而這股奇怪而堅定的信念,連她自己都不知從何而來。
英娘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更不知仇家是誰,到底是何人有那般狠的心腸,將她推下懸崖,想要狠心奪去她的性命。
溫良辰露出同情的神色,薛揚心中微動。
他側身挺立,面容沉重,長眉微蹙,似回憶起某些極為難過之事:“我出自靖遠城薛家,自薛家覆滅之後,我被充入軍奴,幸而未曾閹割。”
溫良辰腳步一頓,心頭微顫,驚得差點落下手中的羅帕。
本朝對於被充入軍中的犯官之身,歷來有閹割的傳統,待得軍奴長成之後,便敬獻給宮中或是各家王府。薛揚當真是運氣好,當年若是捱上那麼一刀,只怕這輩子連人都沒法做。
沒想到他竟有如此坎坷的身世,薛揚口中所說的薛家,莫非他的家族代表人,是當年鎮守西北靖遠城的大將……薛長城?
“你父親是薛長城?”溫良辰微驚,若是這般,薛揚豈不是為大將後人?難怪他根骨奇佳,原是家族所傳。
薛揚微微頷首,臉色重回毫無感情的漠然,似回憶的主角不是他自己般:“英娘那一日入城,從我身旁路過,她瞧我可憐,於是在入夜時分,偷偷將我從城角處抱走,帶我回到大越。後來,我碰上雲遊的師父,他觀我骨骼清奇,心思純正,便將我帶回太清觀修道。”
溫良辰皺眉凝思,她曾閱讀過宗卷,薛長城本是忠心耿耿的守城邊將,為何會在我方有利形勢下,突然棄城投降?
在十年前邊關大戰,薛長城投降舉國轟動,仁宗親自下旨定薛家滿門為叛國罪,後和親王與武昌侯衛將軍征討邊疆,破靖遠城而入,薛長城先是殺了老母和妻兒,再自裁於城頭。
溫良辰上前一步,提出心中疑惑:“傳言破城之日,薛家起了大火,闔府上下鮮有生還之人。”
薛揚搖搖頭道:“我記不清了,那日我正好在姑母家玩耍,回來之時,府外已經被包圍了。不過如你所說,我兄長皆在大火中身故。”
“難怪如此。”溫良辰輕聲道,叛國罪抄的是九族,薛揚的姑母也未曾倖免,大約都被作為親眷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