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了。卓王孫拉起她:“該回去了。”那時已是金烏西墜,兩人身後一帶斜陽,也融融的化入水中。
來到船下,但見四周斜曛爛漫,可正是天朝號上方,一堆墨雲,垂垂如山,直壓下來,一圈雲障,在船身四周,圍成鐵壁。這種天氣,真是畢生罕見。
然而,這一點怪異,比起他們上船之後所遇到的事情,則算不上什麼了。
回船時已是傍晚時分,船上一片漆黑,走廊兩邊房門全部緊閉,一種迫人的氣息就沉沉壓在大威天朝號的每一個角落上。
——那是一種垂死的氣息。
卓王孫帶著步小鸞,無意之間又已行到船尾屏風處。
船尾有燈。地面不時發出幾聲有節律“噝噝”輕響。
一點暗紅的燈光下,前幾日見到的那個雙髻小姑娘正在打掃船尾,卻似乎十分忌憚,匆匆掃了兩下,就要離開。
“站住。”卓王孫道。
小姑娘嚇得全身一顫,抬頭看了他一眼,摸著胸口直跳腳:“嚇死我了,原來是天朝公子……您叫奴婢有什麼吩咐?”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你打掃船艙就是這麼打掃的嗎?”
小姑娘喃喃道:“這個,公子是說……”
卓王孫微微一笑,道:“那座屏風已經落滿灰塵,你為什麼不但不擦洗,反而慌慌張張,唯恐躲避不及,難道是偷了東西?”
“沒有,沒有……”那小姑娘惶恐的擺了擺手:“我,我不敢打掃。”她焦急的四處看了看:“公子,蘭葩小姐病了,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呆在這裡了!”
卓王孫道:“出了什麼事?”
小姑娘捂著臉啜泣起來,斷斷續續的把上午莊易射殺闍衍蒂的事講了一遍。
卓王孫沉吟了片刻,道:“這樣,我會去看望蘭葩的,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怕這扇屏風。”
小姑娘低下頭,道:“蘭葩小姐買船的時候,我聽司禮監的一個小太監說,其實這屏風,是當年三保爺爺一下西洋的時候,從天竺國重金買來的。說是買來,中間的經過卻很離奇,還為此死了不少的水手。屏風上邊原來是七幅天竺古畫,那畫……”小姑娘的聲音顫抖起來,似乎不敢再說下去。
卓王孫道:“畫上有什麼?”
小姑娘用力搖搖頭,道:“不知道,因為”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因為,凡是看過這副畫的人都瘋了。”
卓王孫道:“瘋了?”
小姑娘道:“是,瘋了,全都瘋了。”
卓王孫沉吟片刻,道:“看過畫的人都是什麼人?”
小姑娘道:“水手、太監、船客……無論是誰,據說只要看這屏風一眼,就像被人用釘子給釘下了,再也挪不開眼睛,半個時辰之後就手舞足蹈,失心瘋了。”
卓王孫打量了那幅屏風一眼:“那現在的竹林七賢圖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道:“是另一個畫師畫上去的。據那個小太監說,三保爺爺在的時候,屏風上搭著萬歲賜的黃緞子,屏風還好好的,從來也沒有作過祟。可三保爺爺走的時候,御賜的緞子就跟爺爺一起歸西了。這一下,邪氣再也沒有人能鎮得住。好多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發瘋了,還有好多水手被嚇得投海自盡……這船都成了鬼船,再沒人敢上。後來有人想把這屏風抬走,可是……”她頓了頓,道:“可是……在抬的那天,這扇屏風已經在船上生了根!”
步小鸞嚇得“啊”了一聲,搶白道:“胡說,屏風又不是樹,怎麼能在船上生根?”
小姑娘驚懼的擺了擺手:“我沒有騙你啊,它真的長在船板上了!一扇屏風,十幾個彪形大漢都沒能抬得分毫。回去之後,卻發現所有人的腰都被震傷,不久就全都死了!從此再沒人敢提屏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