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秋簡直難以置信:「這、這麼多啊……」
曲珂說起來就帶了孩子氣的炫耀:「所以等到我大學畢業,說不定就可以買房子給你住了。」
曲同秋又是驚訝又是自豪:「妳都這麼能幹啦……唉,爸爸一直沒什麼本事,妳這麼有出息,真是……」本來他想說,歹竹出好筍。然而這智力超常的小女孩,是有了誰的基因才這麼優秀,想到這個,那快活的光芒也有些黯淡了。
曲珂也覺察到他突如其來的沉默:「爸爸?」
「嗯?」
「你是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呢?」
這是個他最答不出來的問題。
「你已經不要我了嗎?」
作父親的忙抓緊女兒的手,說:「不是的。」
安靜了一會兒,曲珂又問:「是因為任叔叔嗎?」
曲同秋差一點就驚跳起來,惶惶然地低頭去看曲珂,曲珂也正看著他。
「我感覺得出來的,爸爸。」
他想問她知道了些什麼,但又因為害怕而不敢去知道。
兩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曲珂又問:「你恨任叔叔嗎?」
曲同秋答不出來,只摸了她的頭。
晚上曲珂不肯回去,要留在他這裡睡覺,曲同秋就在矮床邊上打了地鋪,自己睡地上,曲珂睡床上。曲珂入睡的時候還抓著他的手,說:「不要趁我睡著的時候就不見了啊爸爸。」
連曲同秋這一晚也睡得很香甜,有小女兒在身邊,傷口就被撫平了一大半。
不管曲珂身上流的是誰的血,只要她願意跟他相依為命,他就很夠了。他到現在需要的比以前更少,他覺得什麼也不缺了。
在夢裡他也是和女兒一起,又回到曲珂很小的時候,在他腳邊玩耍,在草叢裡抓螞蚱,他給她在辮子上綁花樣,天氣很好,身邊還坐著一個人,笑著望著他們。等看清了,那臉卻是任寧遠。
曲同秋驀然驚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曲珂還睡得很沉,曲同秋小心把手抽回來,起床去給她做早飯。今天他不打算去擺攤了,他要多花時間來陪女兒。
心情變得輕快,半地下室裡不甚明亮的陽光也讓他覺得眼前明朗。甚至於他對任寧遠的恨都消失了一大半,人在失而復得的時候,就會變得分外大方。
曲珂而後也起了床,地下室沒有獨立的衛生間,她只能去公用的衛浴間裡刷牙,排隊等著用水龍頭。曲同秋忙拎了熱水過去,替她往牙杯和臉盆裡倒點熱水。
「早上水太涼,暖和點洗得乾淨。」
「不用啦爸爸,熱水刷牙對牙不好的。」
「啊,是嗎……」
「熱水洗臉也會讓面板鬆弛掉的。」
「這樣啊,妳現在懂得比爸爸多了……」
簡單的小小交談裡也是覺得幸福,曲同秋回到屋裡就把早飯給她擺好,等她吃完了,說:「碗就放著,我來洗。」
去洗手檯洗著碗筷,在這日常簡單的快活裡,曲同秋又有些擔憂起來。他原本的日子,只能算是「生存」罷了,而現在得考慮起「生活」來。
有了曲珂,以後就不能住這裡了。
這裡連洗個澡都是難題,浴室要交錢才進得去,平時他都是自己燒點熱水提去廁所裡沖洗,現在天氣冷,洗得直哆嗦,而到了夏天就又悶又潮,住久了都會得風溼,蚊子蒼蠅還多,屋裡上上下下到處都要長黴斑,連牙刷都長。
自己過日子的時候,都不覺得這有什麼。然而要曲珂過這種日子,這些捉襟見肘的窮困和不便就無限放大起來,弄得他有些忐忑。
曲珂雖然很聰明,將來會有大出息,但現在畢竟是個小孩子,他才是要養家的人。一個人過的話做哪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