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醫院已經過了九點,週六醫院只開放到下午兩點,而趁週末過來看病的人多,所以需要做多項檢查的必須趕早。
下車前,從他們對話結束起便一直緘默不語的沈雁終於說了三個字:“等一下。”
他像今天上車前那樣,自己先抱著小歸期下來,再繞到齊誩那邊替他開啟車門,給他撐傘擋雨。下車處離醫院門口才十幾米路,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但他沉默的樣子讓齊誩心底一悶,沒有拒絕。
護士長龐女士見到本來今天休假的沈雁,老花眼鏡在鼻樑上一滑:“沈醫生?你怎麼來了?你今天不是——”
話還來不及說完,又猛地見到他身後吊著石膏管、微微苦笑的齊誩。
這回眼鏡差點整個滑下來。
有一段時間不見,齊誩整個人看上去清減不少,精神氣遠遠不如第一次見面那麼足,面容顯出一絲憔悴,臉色很差,更別說手上打著石膏,一看就知道出事了。龐女士連忙拉著他問寒問暖,嘮嘮叨叨探究事故原因。
齊誩和她聊天期間,眼角餘光不經意看見沈雁披上白大褂,準備給放在托盤裡的小歸期做檢查。
目光抑不住追過去,怔怔盯著他扣上衣服,拿起病歷夾,觀察,記錄。
然而,小歸期需要帶去抽血,那個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消失在他的視野範圍。
注意到他有些走神,龐女士於是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發現他看的是沈雁後樂呵呵道:“記者同志,你上次做完報道後就沒來了,我還以為再見不著你。想不到你現在和沈醫生成了朋友,還挺熟絡。”
齊誩微微一愣,很勉強地笑了笑:“其實……還不是很熟絡。”
但是,應該算朋友了。
朋友應該可以吧?
“不過,我非常地尊敬他。”齊誩找了一個最合適也是最誠實的描述。無論是配音時的雁北向,還是手術檯前一絲不苟的沈雁,都是他所敬仰的存在。
龐女士還在工作中,陪他聊不到十多分鐘,便被小護士叫去別的病房忙碌。
齊誩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對著一面白牆發呆。
寵物醫院內設有暖氣系統,防止小動物們在秋冬季節著涼,所以溫度合宜,基本上不需要穿外套。可沈雁的外套他自始至終沒有脫下,甚至用右手反覆拉攏幾下,整個人縮在裡面,讓上面衣服主人的氣味可以暫時欺騙一下自己。
可惜體溫已經不在了。
這段車程將近一個小時,溫度完全消散也是理所當然。
正這麼迷惘地想著,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他以為是龐女士回來取東西,不料抬頭便碰上那雙熟悉的眼睛。
齊誩連忙坐直:“化驗結果出來了?”
沈雁輕輕搖頭:“還沒有。只是測了體溫,確實在高燒。血液和糞便檢查還要等一段時間,微生物培養更花時間。”
所以,沈雁並不是回來告訴他小歸期的情況的嗎?
齊誩正是茫然,沈雁這時候卻拿出一枚嶄新的創可貼,替他把包裝和貼紙撕了,輕輕遞過來:“我是來給你這個——不管傷疤怎麼樣,至少創可貼要換新的。我不會看著,你自己貼。”
眼底的光驀地一顫,緩緩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暴露的膠布牢固地粘住指頭,像他此時的心思,吸附在那個人身上無法離開:“謝謝你。”
“不客氣。”沈雁略一點頭,目光似乎刻意不在齊誩身上停留太長時間,與他的視線很隱晦地錯開,折身走遠,前往檢視小歸期的情況。
沈雁再次離開後,齊誩說服自己打起幾分精神,然後掏出電話聯絡電視臺。
“喂,主任?是我。”
“是齊誩啊,你休養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