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沒用電梯,從燈光最暗的消防通道離開。
樓道口的門後面一片昏暗。
樓梯也看不清。
沈雁先走下兩級臺階,回過頭去攙扶齊誩,然而齊誩茫茫然站在原地,膝蓋上的力氣只夠走出那個地方,到了這裡已經抬不起來,邁不出步子,既不能前進也無法後退,惟有緊緊抓著那隻手不放。
沈雁知道他的精神壓力還沒有散去,往回走了一步,沒有硬是拉他走,只是在黑暗中無聲擁住:“走不動就停一下。”
齊誩半晌才有反應,五根手指哆嗦著探上他的肩胛,把頭埋下去,聲息微微顫抖。
沈雁不再說話,除了攏住他的頭輕輕撫慰之外沒有別的動作。
倒是懷裡的人在一段很長很長的沉默後,突然說出了三個字:“前男友。”
沈雁微微一愣。
其實這個自己多多少少猜得到,不必明說也行。但是齊誩的語氣很鄭重,很堅持,於是他很輕地“嗯”了一聲,動作上並沒有做出任何改變。
齊誩的聲音又消失了一段時間。
不過沈雁感覺到他的膝蓋動了一下,身體向前傾,更加緊緻地抱住自己。
“沈雁。”
“嗯。”
“沈雁,你來了麼……”分明人已經近在咫尺,卻還機械般怔怔發問。
“嗯,我來了,我在這裡。”沈雁每一次都給了他他可以得到安心的答案,儘管嗓子有點啞。
這些對話毫無邏輯,零零散散的,讓人不知道說話的人是否真的清醒。
“我以為……你還需要更長時間。”聽見敲門聲的時候,心臟幾乎因為緊張而停止。
“你第二次沒接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很著急,已經在路上了。最後那次通話的時候,我其實都到電視臺門口了。”
原來如此。
齊誩虛弱地笑了笑,笑到最後又不笑了,只是伏在他肩頭不住打顫。
“他太太,我認識。”
該開始的話題還是會開始,開始是為了一次性徹底結束它。
齊誩的語句彷彿一串斷開的珍珠項鍊,珠子幾顆幾顆連成一行,彼此之間卻有間隙,無法完全銜接。
“背景挺不錯的一個姑娘。長得很漂亮,性格也好,當年和我、和他同一間大學裡面認識的……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天真,燦爛,甚至甘心辭去工作好好給他生養孩子。他們畢業不久就結婚了,可笑的是,那傢伙居然還叫我去當婚禮司儀……我想,即使不珍惜我也該好好珍惜人家一個好姑娘。我真心……這麼想,直到剛剛都是。”
氣息在這裡用盡了,齊誩稍稍喘了兩下,剋制地繼續下去。
“他父母,我認識。”他說,“幫忙籌備婚禮那會兒見過很多次,夫妻倆心腸特別好,老太太還總是笑呵呵的,愛夸人,我當司儀她就常常逢人就誇,說我看起來又懂事,又禮貌什麼的,見到自己兒子結婚了也張羅著給我介紹物件……”
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些人,把真相抖出來。
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又避免傷害,因為只要開口即是傷害。
家庭,妻兒,善解人意的雙親。
男人擁有許多自己沒有的東西。
男人本人不懂得珍惜,而自己替他顧及到這層層面面,到頭來也只是淪為一個笑話。
“我真蠢,”齊誩的話說到盡頭,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淒涼地笑出聲,“我以為這種人……還有良心和信用可言。”
“你已經忍耐得夠多了,”沈雁這時候低聲阻止了他接下去的自責,“你沒有把他推出去,已經是最大的容忍,已經夠了。”
本來那個男人應該受到更多懲罰,不僅僅是打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