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意緩步走上前,仔細打量著裴長遠。
見他面色凝重,眼底還隱隱帶著一絲桀驁,倒是與平日不同。
“為何惹得母親如此動怒?”
裴長意語氣難得平和,也是頭一回,像極了一個兄長在與他說話,
裴長遠不由地一陣恍惚。
兄長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望向自己,周深的冰寒褪了幾分,眼底像是有一抹關切。
裴長遠心頭一動,在那一刻,他幾乎就要以為,他們只是普通人家的一對兄弟。
可偏就是這樣的時刻,他腦海裡又不由自主地浮現起姓王的那副尖酸嘴臉。
裴長遠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隔開了他和兄長的距離。
他和裴長意之間只相差了一步,卻是一條永遠也邁不過去的鴻溝。
論出身,他是嫡長子,從出生起便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爺,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庶子。
論學識,他們更是一個天,一個地。
若非他小時候被人擄走,自己這一輩子都如同他的腳底泥,高攀不起。
見裴長遠始終不說話,裴長意今日倒是有些意外他的骨氣。
他俯下身子,從地上撿起散了一地的畫卷。
只看了一眼,裴長意便大抵猜到裴長遠是為何惹了趙氏。
自他回府之後,從來沒見過趙氏像今日這般惱火。
母親待他向來溫和有禮,或許是心中覺得虧欠了他,趙氏甚至沒有大聲對自己說過話。
趙氏倒是會大聲呵斥裴長遠,後者便會立刻哄著母親,恰到好處地討好,哄得她心花怒放。
將她惹怒,今日算是頭一回。
裴長意大概掠過畫卷上的女子,無一不是京中名門貴女。
長相他沒瞧清楚,可那些名字,家世背景,卻是看一眼便忘不了的。
難怪趙氏如此生氣,她能為定遠侯府庶子定下這些女子,想必是費了好些心力。
裴長意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開口:“這麼多名門貴女,沒有一個喜歡的?”
裴長遠抬起下巴,眼神堅定地看向裴長意,豪言壯語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差點忘了,自己想娶徐望月,裴長意才是最大的阻力。
他抬起眸子迎著裴長意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大抵是喝多了,說了幾句玩笑話,惹了母親動怒。”
玩笑話這三個字,裴長遠幾乎咬碎了牙。
說完這一句,裴長遠又在原地跪了下去,朗聲說道:“且讓我跪在此處,還有這麼多客人,要勞煩兄長去招待。”
裴長意寒星似的眼眸清冷地望向裴長遠,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並未再管他。
他倒是真沒想到,為了徐望月,裴長遠竟會反抗趙氏。
裴長遠這一跪,直接跪到了天黑。
趙氏從前頭送完客人回來,見裴長遠還跪在堂下,氣極反笑。
她站在裴長遠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得:“長遠,你這又是何苦?”
“望月這丫頭母親也很喜歡,可到底御史門第,就是嫁個嫡女來,都是高攀了我們侯府。”
趙氏一邊說話,腦海裡浮現出徐瑤夜的臉,不由得有些氣悶。
哪怕,徐望月是個嫡女呢?
見裴長遠一動不動地跪著,分明有些跪不動了,卻還強撐著。
趙氏攥緊了手中佛珠,一顆一顆捏著,輕聲說道:“母親既然答應過你,就定會幫你把徐望月娶回來。”
“只是她的身份,只能為妾,不能做正妻。你的正妻一定要出身高貴,日後才能成為你的助力。”
她說這話時,恨鐵不成鋼地捏了捏裴長遠肩頭:“縱然不能承襲爵位,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