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沒有藥,我送你去醫院吧。”他轉過身子,蹲在她身前。
“我……”她深吸一口氣,“可以自己走。”
他並不堅持,下樓撿了鞋子,再退回來,慢慢套在她的腳上,然後,將她的手拉過來搭在自己肩上,騰出一隻手扶住她的腰,“走吧。”
她身子一緊,心跳得飛快。趕緊低下臉,怕他看到她的失態。
細若蚊蠅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道:“謝謝你。”
他聽見了,卻好像沒有聽見,臉上的表情波瀾不興。她忽然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慢吞吞地站起來,不得已將大半個身子掛在他的身上,一股混合著菸草與油彩味道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她深深吸嗅了一口。久違了啊,她的畫筆,她的顏料。
“你幹嗎?”
“嗯?”她慌忙睜開眼,正對上他若有所思的黑眸。
她漲紅了臉,羞愧欲死,“我……你、你大概不知道,我以前也是學畫畫的。”
“那又怎樣?”
“你……的身上有油彩的味道。”
她結結巴巴地說完,他“哼”一聲,臉色陡然變得極差。
恩榆咬住下唇。她知道,她說錯話了,就像醫生最討厭人家說他身上有藥水的味道一樣,畫家應該也不喜歡別人說他身上有油彩異味吧?
但她不敢說,她其實好喜歡、好喜歡。
一路上,空氣裡瀰漫著異樣的沉默。
有好幾次,她想說些什麼,都被他幾近嚴肅的面部表情給逼退了回去。
她隨著他慢吞吞地往前走。
他的手還扶在她的腰間,她的頭靠著他寬厚的肩膀,他握住自己手臂的那一隻手,白淨細膩,指骨修長。她盯著他的手指,那一剎,她真慶幸他握住的不是她的手,因為,她的掌心裡已佈滿綿密的汗珠。
從醫院出來之後,她原以為,他責任已盡,最多是打個電話讓子謙來接她,沒想到,他仍然會耐心地扶著她坐上環村小巴。
“你現在一定沒有心情繼續參觀木屋了吧?”在漫長的沉默之後,突然聽他說出這樣的話語,不能不說讓她受寵若驚。
她提著那隻受傷的腳,眼睛發亮,“這麼說,你答應借給我們了?”
他的眼神彷彿被她目光裡的灼熱燙傷一樣,飛快地閃了開去,“你要用便用,談不上說借。”
“要的要的,我們會付給你合理的租金。”她喜形於色。
“哼。你很有錢是不是?”
她不知道哪裡戳著了他的痛處,“我知道你不稀罕錢,但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我的謝意。錢雖不是最好的表達方式,但是,它最直接。”
“你是怕欠我什麼,對不對?”他轉頭望著她,深黑的瞳眸咄咄逼人。
第8章(2)
她往後退了一下,使自己深陷於小巴的座椅之內,“我只是……”她只是急於想要向他示好罷了。
但,她能怎麼說呢?
她能說,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對他抱有好感嗎?
她能說,她對他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很久很久之前曾經見過?
她還能說,她不樂見他眼中總是一閃而逝的受傷的表情,她急於想要撫平它,卻總感到力不從心嗎?
這些,她能說嗎?能嗎?
她深深地嘆一口氣,“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我一定會盡力為你做到。”
她迎上他的目光,那目中光華流轉,瞬息萬變。她有些失神,不是因為他眸底無可隱藏的掙扎與疲憊,而是那對幽深的瞳眸似流沙遊移,令人深陷,遭遇沒頂之災。
“從小,我有個習慣,不去醫院。生再大的病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