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部分人一見我就異常禮貌地移開視線,像元安使這樣有定力的人,卻不多。
我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數秒內已記清元安使的模樣。
他的眼睛非常黑,非常亮。以至於他那鴉翅一樣漆黑的發,與刀刻一樣挺俊的眉骨,都在寒潭一樣的黑瞳中失色了。
瓊林宴上的玉液酒釀得極好,我忍不住多喝了一杯。
文官其樂融融的交談著,談論話題不外詩詞歌賦,時政世事,人生理想。
我有點後悔將上一世的狀元探花又點了出來,因這場景太眼熟,眼熟得叫我不免想起前世,想起一夕之間,便全部向林不回倒戈的文臣武將。懷著悵然愁緒,我又多喝了一杯。
絲竹管絃聲奏起,助興的歌娘舞姬扭著水蛇一樣溫軟柔韌的腰肢上臺。我體內的酒意也像冬眠過後的蛇一樣,開始在四肢百骸中游走亂竄。
也許我喝的稍微多了些,而被人群阻在外面的清涼晚風才是我當前最需要的解救。
想到這裡,我扭頭吩咐左右不要跟隨,悄然退席。
——不然他們如何盡興呢。
瓊林苑的玉液酒果然釀得極好,我起身才走了兩步,就已超脫不勝酒力的範疇,向著酩酊大醉境界飛昇。三步之外依稀是白玉臺階,我眯起眼判斷距離,預備走到欄杆處稍微倚靠著休息一下。
而我竟然忽略的問題是,醉鬼的視力做不得數。我暈乎乎地向前踩了一步,腳下猛然踏空。我心頭一沉,還沒拿定主意是揮舞上肢保持平衡,還是在栽下去前抓住什麼穩定自己,已無可奈何的一咕嚕順著臺階滾了下去。
有人扯著我的頭髮把我往下拖。
頭皮劇痛,心臟咚咚擂著,我無用地伸長雙手,想將自己的頭髮解救下來,卻毫無收效。身體在凹凸起伏的地方磕來撞去。那凹凸帶著冷硬的稜角,是臺階。
我悚然一驚。那人是扯著我的頭髮把我往臺階下拖。
難道是被劫持了?
呼救的驚叫聲堵在嗓子眼裡喊不出來,我的心無止境地繼續往下沉。
那人把我拖下臺階之後又往前拽了兩步,終於鬆手。
陡然從歌舞昇平的瓊林苑帝君,變成了被劫持且隨意施暴的人質,這轉換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間只能頭腦空白的瑟瑟發抖。
那人粗重渾濁的呼吸俯在我上方,似乎是打量著自己獵物的狩獵者。然後我聽到了衣物撕裂的聲音。過了好一陣,直到涼風吹過赤`裸的小腿,我才反應過來,被撕裂的衣物是穿在我身上的。
我當即掙扎著阻止,可那一點微末掙扎亦是徒勞。因為那人的臂膀比我有力得多。粗,壯,還帶著滾燙的溫度。
他下一步要幹什麼?巨大的驚嚇中,我的手一邊發軟,一邊可笑地發著抖。
我陷在夢魘裡出不來了。
“陛下?”有人輕輕推了我一下。
我喘息著睜開眼,對上元安使帶著撫慰意味的眼神。
“我……”我略帶茫然環顧周圍,“朕……”
“陛下離席之後,似乎醉得不輕,竟然蜷在臺階欄杆旁睡著了。微臣怕陛下稍微一滾便跌下臺階去,於是就此守著,等陛下轉醒。”元安使流利答道。
我以手撫著心口,猶驚魂未定。
大概是對滾下臺階的驚怕,以及看到了曾被我害死的元安使出現,才使我做了這麼個噩夢。
畢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我都沒有被人如此可怕的對待折辱過。從來沒有。
“愛卿……”我有些虛弱的開口,“愛卿可否扶我去那邊的涼亭裡歇息?朕的酒還沒解,沒什麼力氣。”
我想立即離開臺階到低處的平地上。
被元安使攙扶之後,我才發覺他身量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