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的,不容易。
啊,北京(3)
邊紅旗和飯店的老闆很熟,酒菜很快就上來了。
“你是幹什麼的?”邊紅旗問我,“學生?”
“無業遊民。”
“就這些?我不信,這在北京是活不過兩個月的。”
“沒事寫點小說和豆腐塊的小文章。”
“是這樣,”他說,“我們還是同行吶,來,幹掉這一杯。”
喝酒的時候他說,我一定見過他,他在海淀附近已經晃盪了兩年了,向陌生人攬活兒,辦假證。因為我也在北大附近生活,抬頭不見低頭見,螞蟻和大象有時候還要碰碰頭呢。我想了想,沒想起來,我對辦假證的一向敬而遠之,儘管我也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文憑和身份,但我知道,這些東西對我屁用沒有。
“幹這行生意不錯麼?”
“怎麼說呢,碰上了三五百不成問題,運氣好了,逮著個冤大頭,千兒八百也不在話下。就怕撞不上,一週喝上七天風也不是沒有過。”
“聽說抓得還挺嚴,不怕?”
“怕又怎麼樣?我他媽的得活下去啊。我喜歡這地方。北京,這名字,聽著都他媽的舒服。”邊紅旗咕嘟咕嘟又喝下了一杯。“抓到了就給打一頓,大不了罰點錢,就出來了。也有蹲的,三兩年,那就不好弄了。我是小杆子,賺個拉皮條的錢,接了活兒送給人家幹,身上搜不到東西風險就小多了。說這個幹嗎?我們談談詩,說說文學,你搞小說幾年了?”
幾年了?六七年了。不過二十四歲之前的東西算不上小說,正兒八經搞出點像樣的東西的也就這幾年,多少知道點小說是怎麼一回事了。寫的慢,發的少,稿費連買書都不夠,所以要給報紙和雜誌寫些甜蜜蜜的小文章。就這樣。
“呵呵,”邊紅旗在我對面笑起來,“都一樣,就這麼回事。喜歡北京?”
喜歡。覺得自己像只螞蟻,和一千多萬隻的其他的螞蟻一樣。螞蟻太多了,擁擠得找不到路了,找不到也得找,不然幹什麼呢。
“喝酒,喝酒,讓詩人和小說家乾杯。”邊紅旗又舉起了杯子,我們又要了兩次啤酒,桌子上已經擺了八個空瓶子了,燕京牌的。“不行了,喝多了,喝。”
的確喝多了。我還好,酒量有限,不敢放開肚皮,邊紅旗喝多了,他以為自己很能喝。我們一直喝到飯店打烊,老闆示意我們該走了的時候,邊紅旗已經趴在了桌子上。我拍拍他的臉讓他醒醒,他在鼻子裡嘟嘟噥噥地答應我,眼睛就是睜不開,我後悔給他一塊喝這頓酒了。一頓無聊的酒,說了一堆無聊的話。架著他離開飯店的時候我更後悔了,他重的像頭牛,閉著眼歪在我身上,還不忘抓住那件寫了“NO WAR”的T恤。我突然覺得這傢伙其實滿有點意思的,一個辦假證的,卻想著寫詩,還理直氣壯地在譴責戰爭的時候亮出自己不法分子的身份。真是有點意思。現在已經問不清楚他住在哪兒了,我只好把他帶到我的住處。
我住在北大承澤園裡的一棟破樓裡,和大學同學孟一明合租的三室一廳的房子。原來還有一個哥們與我們合租,他想考北大的研究生,考了兩年沒考上,心灰意懶地回老家去了。他走了,空出一間房子,反正也沒人住,就成了孟一明的儲藏室。他老婆也在這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間房子裝不下。若是平常,我從北大出來就直接步行,穿過蔚秀園,過了萬泉河就到了承澤園的住處。現在不行了,邊紅旗成了一頭失去行走能力的牛,我只好打車把他帶到了承澤園。
啊,北京(4)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弄上樓,孟一明和他老婆已經睡了。我開了門,邊紅旗準確地躺到了我的床上,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我罵了他一句,他沒反應。我的床給他佔了,這一夜我的日子是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