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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奕看著華歆緊皺的眉頭,開始懷疑當初他繞道清和鎮是對是錯。
就在此時,華歆突然動了,他抬起眼,看著凌奕道:“讓裕德進來掌燈,傳晚膳吧。”他看著桌上被開啟的油紙包內露出的松子糖,笑著說道:“我餓了。”
“好。”凌奕點了點頭,鬆開了他的手,推門走了出去。
華歆抬頭看著他的一點一點走遠,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像是努力在抑制著什麼一般,眸中閃爍著意義不明的光芒。
他想起當年初見時,隔著人潮同自己對望的凌奕眼中那似懷念又似驚喜的目光,想起靜安寺中自己一回頭看到的那個繁花似錦的笑容,想起當年華府門口的那個擁抱和那包千里送達的松子糖。
再後來,便是那些相處的時光,說起來,他們相交七年,大多數時候卻是天各一方,只有書信從不間斷。
七年的相交,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是陪伴了他大半個人生的時光。他喜歡的,厭惡的,那個人都知曉。那人想要的,不屑一顧的,他也清楚。他們在這並不漫長的時光之中,就如同兩棵交纏的藤蔓,互相攀附著,互相支撐著,一路成長,枝葉糾纏。或許是朝著不同的方向延伸,而根系卻緊緊地纏在一起。
等他發現的時候,凌奕這個名字,彷彿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當年靜安寺中,他們曾約定,有朝一日要攜手踏遍這萬里江山,看遍這山河日落,人間盛景。
然而當他終於能夠實現這個約定的時候,卻發現,原來那個人,早就在不知不覺之中離他越來越遠。十六歲的年紀,不大不小,在大齊卻是要定親了。
他與自己不同,他是侯府的世子,這便註定了,他不能同自己一般,閒雲野鶴,浪蕩江湖。他必須在適合的年紀定親、成婚、誕下繼承人。自凌奕十二歲開始,便陸陸續續地有媒婆出入侯府,為他說親,凌奕偶爾同自己提起,卻是意興闌珊,不感興趣的樣子,見他如此,華歆也就不提。
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相交了七年,自己也就這樣,讓那人一點點,佔滿整個心緒。
他總想著,自己同凌奕還有許多時間,自己出府尋他也好,為他打探訊息也好,甚至他留下的暗探,父親都默許了下來。他以為他過了父親這一關,便能守著那人溫柔的笑容,長長久久。然而當看到瑤光閣中訊息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自欺著,如同那掩耳盜鈴的蠢人一般,以為捂住耳朵不去聽,旁人就聽不到,不去想,該發生的就不會發生。
瑤光閣中的訊息,只有一句話。
“公主陽朔,尚未婚配,急招世子入京賜婚。”
陽朔公主的生母,是當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陽朔是當今聖上即位以來的第一個公主,雖然在東宮之時,太子便早已有子嗣,女兒也有兩三個,然而陽朔卻是皇后的第一個女兒,公主陽朔,嫡長公主,身份自是不同一般。
雖是隻有六歲,但是皇家公主的婚事,向來不是由著情投意合來決定的,皇帝和皇家的利益,便是她們婚姻的價值,身份越高,籌碼就越大,能換取的東西也就更多。一般來說,嫡長公主不會這麼早婚配,然而如今的皇室,如同強弩之末,能用一個六歲的公主換得一方諸侯支援,為自己爭取一絲喘息之機,怕是沒有帝王會拒絕。
而放眼天下,在適婚年紀又尚未婚配的世子,寥寥數人。能讓皇帝將心思動到六歲的嫡長公主身上的,也要籠絡的世子,卻只有凌奕一人。
然而當他將那字條遞予凌奕之時,卻只換來了一句:“你別管。”
這真真是,最諷刺的事情了。
院中傳來的人聲和腳步聲讓華歆回了神,他抬起頭便看到凌奕朝自己走來,在他身後,是帶著一干婢子的裕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