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修容就坐在那裡,昏暗的光裡,她寂寞得欲蓋彌彰。
“娘娘,夜間寒氣重,需得注意身子。”身邊的宮女為她披上一件藕色素紋的薄羅長衫。
她不怎麼在意,反而感嘆道:“王城裡越來越空了,都去南方了……”
見宮女不答話,她又說:“陛下不來的時候,我常常看天。他好長時間沒來了,我就天天看。這天,跟原來的天不一樣了,天變了。我聽說岑軍已經攻到了順昌府了,那是陪都的最後一道門……代國要亡了罷……”
宮女惶恐,四顧無人,她才拼命擺手,道:“娘娘,休要亂說!禍從口出啊!”
柳修容彷彿覺得很好笑,她勾勾唇:“禍從口出的事情也要有人天天故意盯著你的錯處才行。你看看這王城裡,都空了……誰還來玩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似有感慨,又像嘆息。那些都是盛世的遺香,無論甜苦,都是值得懷念的。
宮女也覺得她的話有理,於是也不再阻攔,佇立在一旁,靜默不語。
“陛下是不是也覺得代國要亡了,才叫我們去南方的,說的是‘遊幸’,可是要騙誰呢……”
她吩咐宮人掌起燈,接著說:“我不走,我以為那些妃子們都走了,他就會來找我。可他一直沒來。他寧願風露立中宵,站在殿外看那個被關在籠子裡的人,也不願來我這裡。他以前最寵我的……”
她頓了一頓,好像想通了什麼,苦笑一聲:“他一定是知道我做錯了事,他在責怪我……”
她的話被宮女的驚呼打斷:“陛下。”
柳修容抬首望去,他果然負手站在門口,也不知道什麼來的。
她心一驚,不知道剛才她的話,他聽去了多少。他臉色晦暝不清,她看著,忽然又釋然。
她這樣的美人,也擔心是否自己沒有精心裝扮而不夠美麗。抬手扶扶頭上的步搖,走過去,福一福,道:“臣妾不知陛下到來,未能起身出宮相迎,陛下恕罪。”
鄭德殷虛浮一把,說:“無妨。朕未帶侍從,也是隨意走走,看到處處宮室皆暗,唯你這裡一片燈火,於是便過來看看。”
他坐到剛剛她坐的榻上去,招招手讓她過來。
她外面披著藕色素紋的長衫,裡面也穿著素色的衣服,頭髮只是鬆鬆地綰起來,插了一隻步搖。
他記憶裡,她從來明豔張揚,鮮少做今日的清雅打扮,倒多了幾分冷清。
鄭德殷撫一撫她緞子一樣的頭髮,說:“少見你今日這樣素淨。”
柳修容也只笑一笑,道:“陛下已經很久沒見過我了。”
鄭德殷沉默不語,柳修容也不說話。
鄭德殷環顧周圍,長恩殿那些陳設佈置,一點都沒動,只是服侍的宮人少了許多。
柳修容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微微一笑,說:“臣妾將她們打發到別的宮中,隨別宮娘娘南巡遊幸去了。”
鄭德殷看著她,有些陌生和詫異。他又問:“你怎麼不走呢?”
不料柳修容反問他:“陛下為什麼不走呢?”
鄭德殷被問住,他怔一怔,才說:“朕是君王,能走到哪去?”
柳修容仰首看他,再自然不過地說:“陛下不走,我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她眼睛裡的那些東西,鄭德殷再熟悉不過,有一點卑微的乞憐,有一點期盼的熱愛,有一點掙扎的回憶。
自己曾經拿這樣的眼神看另一個人一樣,那個人是孽障,是心魔,是天生要淪陷的掙扎。
什麼地方,也有一個人這樣看自己。
他嘆息一聲,握住她的手,道:“橫煙”
或許是等得太久,柳橫煙的笑容短促,頓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