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就會釋放,弓弦斷掉,也就是她死去的時候。
有什麼比悄無聲息地等待死亡的來臨更可怕的呢?
無法抵制的寒意從阿硯的骨子裡透出來,她的喉嚨彷彿被人遏制住了一般,窒息,憋悶,意識開始渙散和凌亂起來,她甚至有一種尖聲大叫的衝動。
就在阿硯以為自己整個人繃緊到渾身都在無意識顫抖的時候,蕭鐸終於開口了。
&ldo;你不喜歡我?&rdo;蕭鐸的聲音是沙啞和冷靜的,就彷彿在問起一個並不是那麼重要的話題。
阿硯呼吸一緊,僵硬的手指頭微微彎曲,以便讓自己找回一點力量。
其實事到如今,再隱瞞又有什麼意思,他也不會信的。無論怎麼樣都是死,不是嗎?
她昂起頭來,直視他那雙平靜到冷漠殘酷的眸子:&ldo;是。&rdo;
她這麼向他承認道。
&ldo;你一直都在騙我,一直在忍耐我?你厭倦我?你甚至厭煩到根本不想和我說話?&rdo;
蕭鐸語氣依然是平靜的,可是那平靜卻像是不能很好控制的琴絃,話到最後已經出現了顫抖的破音。
阿硯聽聞這個,卻是低下頭,輕笑了下,絕望無奈地笑了下。
她才明白他了。
他那麼高傲的人,怎麼可以忍受自己的欺矇?
他好不容易施捨出一點寵愛和溫柔,怎麼可以讓她來如此踐踏。
這一次他必然是會殺了自己的,就如同那個卑微的宮女,那個絕望的土匪頭子,那個可憐的小尼姑,也如同那個生不如死的韓大白一般,絕望而痛苦地死去。
怎麼都是死,她為什麼要選擇像以前那般卑躬屈漆?
再次昂起頭來,她從來都是膽怯柔順的眸子裡此時充滿了決然。
她在他身邊乖順聽話地當他手心的寵物,當了好久好久,以至於她都快忘記自己是誰了。
可是她到底是阿硯,那個死了八次,依然在不懈地求不死的阿硯。
命運如此捉弄於她,可這並不意味著她每一次都要向他低頭。
她討厭他,從一開始就討厭;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即使他對自己好又如何,自己依然只不過是匍匐在他腿上的一個小寵物罷了!
她要活著,而且是不當他的寵物那般地活著,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地活著。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臉上泛起了緋紅,她咬了咬牙,深吸口氣,平生第一次倨傲而冷靜地對那個她怕了八輩子的蕭鐸道:&ldo;不錯,我不喜歡你,我也不想當趴在你身邊的一隻寵物!我討厭你,你知道嗎?從一開始遇到你,我就害怕你討厭你!憑什麼你說我醜我就醜,憑什麼你說我好看我就好看?憑什麼你對我好我就要受寵若驚?憑什麼你愛我我就要愛你?憑什麼你不喜歡的時候是我如糙履,喜歡的時候便將我捧在手心?就憑你地位尊貴有錢有勢嗎?就憑你殘暴冷漠殺人如麻嗎?蕭鐸,我要告訴你,我不願意,就是不願意!&rdo;
她盯著蕭鐸,雙眸中幾乎噴出火來,她咬牙一字字地道:&ldo;我不想,我就是不想,死了也不想!我是怕死,但是現在你殺了我吧!我寧願你殺了我!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要跪在你身邊,當你的寵物,讓你摸我的頭髮!&rdo;
她說完這些,依然覺得不解恨,當下一跺腳,又一鼓作氣道:&ldo;我恨你,恨你,真得好恨你!知道嗎,我恨了你八輩子!為什麼每一次我都要遇到你?我不想看到,你為什麼不能離我遠遠的?&rdo;
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在這一片冰天雪地中迴蕩,那聲音彷彿要撕裂開一般,吼叫了她八輩子以來的不甘心。
其實她是不明白,為什麼每一次倒黴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