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俠的背影彷彿由鬱愁凝結而成,碩長的身子,卻沉重似山,宛如用書全身力氣也無法挪動一分。
「是冬灼嗎?過來吧。」
冬灼僵站在門口,聽見何俠的話,才跨了進來,緩緩走到桌邊與何俠並肩,低頭一看,桌面上赫然是耀天公主寫的王令。他自然知道那上面寫了什麼,心裡嘆了一聲,低聲問何俠:「少爺打算怎麼處置公主?」
「你們都問我同樣的難題。」何俠苦笑。他抿起薄唇,這動作使他看起來比平日冷冽:「如果這封信成功傳遞到各位官員處,而我在都城之外,一旦他們起事成功,救出公主,雲常的軍心就會動搖。」
「少爺……」
何俠不理會冬灼的話,繼續沉聲道:「重新出現在民眾前的公主掌握大局,不論我有多少戰功,打贏了多少戰役,奪得了多少難以想象的勝利,雲常大軍計程車兵都會漸漸背棄我。因為我的對手,是雲常理所當然的一國之主。士兵和百姓不懂得選擇有才能的人效忠,他們只知道愚蠢的忠誠,對王室的效忠。」
何俠每個字彷彿從冰裡鑿出來一樣,冬灼聽著,渾身打個冷顫,他動動唇,想要開口,卻覺得舌唇像被凍僵了一樣,說不出什麼。
確實,假如耀天重奪王權成功,何俠將一敗塗地。王令上觸目驚心地寫著,企圖建立新國的駙馬將會以謀逆罪名被判處極刑。
書房中的空氣凝結在一起,再清爽的風也吹不開這片因為權勢爭奪而帶來的陰寒。
「你說,公主她真心喜歡我嗎?」何俠忽然側過臉,問冬灼道。
冬灼問了半天,硬著頭皮勸道:「少爺,公主在王令上這麼寫,也是為了雲常王室的存亡,情勢所迫。她心裡……心裡……」
何俠看著冬灼,忽然溫和地笑起來:「她心裡其實捨不得殺我,對嗎?」
冬灼看著何俠的微笑,霎時覺得心裡發毛。本想點頭說是,但掙扎了半天,最後終於長長嘆息了一聲,無奈地說了實話:「少爺想得不錯,如果公主真的重新執掌大權,就算公主捨不得,也一定會迫於大臣們的壓力判處少爺極刑。」
何俠心裡正煩惱此事,這老實話就像一根銀針挑了何俠心頭的膿包,冬灼不管三七二十一說了,也不知何俠會如何反應,垂下眼不敢看何俠。
半天,聽見頭頂上幽幽嘆了一聲。
何俠道:「我要準備一份禮物,進宮去見公主。」
北漠,堪布城之右八十里,江鈴古城。
荒廢的古城,城牆大半已經倒塌。
黃沙掩面。
「上將軍,喝點水吧。」
下屬呈上來的水渾濁發黃。江鈴古城環境艱苦,水源草料都嚴重不足,但地處偏僻,城內秘道四通八達,就算引起雲常大軍的注意,也有僥倖逃脫的可能。
若韓接過水勺,喝了一小口,遞給了身邊的將士:「你們也喝點。」
北漠正式的軍力在周晴被何俠一戰擊潰。若韓逃得性命,三番兩次組織殘餘軍力企圖反抗,但對上名將何俠,每次都被打得落荒而逃。
實力懸殊,兵力將才都遠遠比不上對方。能保留著性命和身邊這一批將士,已屬不易。
雖然如此,但每一個人,都沒有起過向何俠投降的念頭。
身邊的小兵仰頭看著火辣辣的日頭,忽然問:「上將軍,你猜這次森榮將軍能帶多少人馬回來?」
「會不少。」若韓答道,不由心中微熱。
他想起了自己從前的上司,北漠最偉大的上將軍,則尹。
自從則尹上將軍公開向何俠挑戰的故事被傳揚開來,秘密到各處要求加入義軍的百姓越來越多。
沒有人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怎麼傳開,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故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