瀠應玄燁要求,將鰲拜的部分心腹調出京城,然後玄燁宣鰲拜乾清宮見駕。琬瀠大概能猜到,這樣做的目的,玄燁雖然大部分時候被琬瀠帶著住在景仁宮,但是乾清宮作為帝王起居之地,在這裡著急鰲拜並埋伏人手不容易引起別人的警惕。一切如預料的一樣,鰲拜猝不及防,被十幾個少年一擁拿下,康熙起身宣讀鰲拜的三十條大罪。鰲拜見小皇帝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對付自己,突然發力掙脫,一把撕下上衣,露出滿身傷痕,指著康熙道:“我鰲拜一輩子,哪一天不是為了你們愛新覺羅家打天下!你們卻如此對我!”跑出殿外,穿過乾清宮西邊側門,飛快的跑向養心殿。
每天這個時候,琬瀠都在這裡處理政務。鰲拜一邊飛奔,一邊高聲大喊,“皇太后救命,皇上聽信讒言,要擅殺功臣!”鰲拜體格高大,勇武不凡,剛才十幾個少年若非出其不意,未必能輕易的拿下他,便是如此鰲拜尚能掙脫。性命攸關的時候,鰲拜自然拿出十二分的力氣,叫人攔截不及,一直闖入養心殿。琬瀠隨手取了旁邊牆上掛著的一把弓,開啟殿門,張弓搭箭,一箭射中鰲拜的右肩。鰲拜中箭痛呼,一個趔趄的時間,後面跟著的侍衛,連忙趕上來,制住鰲拜,將其五花大綁,將他壓著跪在琬瀠面前。玄燁也隨後趕到過來,連忙向琬瀠請罪道:“兒臣罪該萬死,竟然讓此獠驚擾了皇額娘!”琬瀠責備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結合歷史大概猜到玄燁的計劃,這是玄燁第一次獨立謀劃擔當大事,自己不會插手干涉,中途指點反對,但並不意味著自己贊同欣賞這種方法。況,竟然還讓鰲拜走脫了。自己更偏向於玄燁逐步削弱鰲拜的勢力,作為親政之前的練手,試著如何掌握朝中大臣。歷史上,康熙選擇這種方法,是因為鰲拜勢大,不得不兵行險招。而如今玄燁是因為知道皇額娘手握兵權,必然無礙,只要除掉鰲拜,那些黨羽不敢生事,才放心如此。歷史拐了個彎,卻依然殊途同歸。
琬瀠看向鰲拜,道:“你可知罪!”鰲拜見狀,大呼不服:“臣無罪,皇上冤枉老臣,求皇太后為老臣做主!”又把剛才對玄燁說的話,對琬瀠重複一遍。琬瀠摸著手中的那把反曲弓,這是自己最喜愛的一把,跟著自己很多年了。否則也不會掛在養心殿隨手可以取到的地方。有聖檀之稱的紫檀打造,木質堅硬,香氣芬芳永恆,色彩絢麗多變且百毒不侵,萬古不朽,又能避邪。弓弦的材質不明,似玉似金,光澤冷冷,以手輕觸,鏗然有聲。其上刻有兩個古樸的篆字“逐月”。
琬瀠半響默然,終於輕嘆一聲,道:“我年幼時,愛卿見我射箭,言曰,此女不凡,觀其張弓,目光森然銳利,猶如草原眾鷹之王,不可馴服,他年必光耀門楣。言猶在耳……”小時候,阿瑪和額娘待自己的疼寵自然無話可說,但大部分人都覺得自己是個溫和的性子。大概和自己身材和一般滿族女子相比偏瘦有關,即使後來自己管家的手段狠厲,又在佟圖賴面前表現出政治上的敏感,依然被認為成:“我的瀠姐兒是那般和善的性子,尚且被逼得下令重罰,可見那些刁奴實在是無法無天了。”鰲拜是第一個一眼看出自己性格中某些本質的人,並且以千金之弓相贈。千金易得,而一弓難求。
這時候再看看鰲拜周身的疤痕,想想他的話,微微動容。鰲拜與蘇克薩哈不同,不是那種性格陰狠,精於算計的人。之所以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和自己奉行捧殺的決定密不可分。鄭伯克段於鄢,便是孔丘那樣標榜君權的人,固然認為共叔段不受身為人臣人弟的禮儀,不能被稱為是人家的弟弟,也仍然要諷刺鄭伯一句,故意不曾管教約束共叔段,故而不能成為人家的哥哥。何況,還是那句話,誰人無私心?自己既然容得下遏必隆,何必容不下鰲拜。而且鰲拜遠遠沒有表面上那般的權勢,不可能真的威脅到自己和玄燁。憶往昔,看今日,終是熄了一度要要置鰲拜於死地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