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莒國大夫,因為莒君在喪期舉樂,有違禮法,伊梁強諫,獲罪於君。這伊梁素與我國世卿國氏相善,所以攜妻逃到我們齊國避難。”
“我想起來了,君上跟我說起過這事。”鄭姬有些不耐煩,微微挑起眉梢,“然而,這跟那美人有何關係?”
慶轂神色不變,平心靜氣地續道:“莒君聞知伊梁出逃大怒,必欲得伊梁首級,於是遣使如齊。君上接見了使者,然後派出甲士檻車,前去逮捕伊梁,伊梁不願被押解回莒,飲劍自殺。伊梁的新婚妻子,便為君上所得。”
慶轂語畢,鄭姬半晌無話。慶轂也不抬頭,只靜靜地侯著,良久,才聽見鄭姬緩緩道:“如此忠諫之臣避難齊國、託庇君上,君上為何逼人過甚,徒負戮賢惡名。莒國東夷小國,君上難道還怕得罪莒君不成?”
慶轂仍然不動聲色地答道:“夫人應該知道,齊國、紀國、莒國三國之間關係微妙錯綜,君上方欲對付紀國,因此不得不拉攏莒國。”
鄭姬似乎沒聽進他的話,只是怔怔地凝思著什麼,好半天,長嘆一聲,輕輕一揮:“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慶轂躬身退下後,鄭姬幽幽地自語道:“那伊梁的妻子果真是個絕色嗎?否則君上怎會收入宮中?”
忽然她臉色一變,目光冷厲,咬牙道:“只怕是……那女人姿色絕麗,豔名傳到了君上耳中,君上為了得到她,才派人逮捕伊梁,而並非是出於邦交國策的考慮。”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二節 進宮
伊妘在幽幽的燭光裡,慢慢換下了喪服,對著銅鏡梳理一頭黑緞般滑亮的秀髮。纖長靈巧的玉指在髮絲間穿梭,將長髮分成兩股。左邊一股上盤為豎髻,右邊一股從腦後向左纏繞,綰成一個偏左的高髻。然後自左下向右上插入兩枝碧玉簪。燈燭的光芒流淌在玉簪上,碧光瑩瑩。
偏左的高髻,這是東夷女子最傳統的髮式。今晚是她進宮的日子,她要作為莒國女子進入齊國後宮。
齊僖公祿甫派來的鑲金暖車,已經等候在國氏府邸外。之所以選擇掌燈時分,大概是覺得此事不宜張揚。
齊國上卿國氏夫婦親自送伊妘出府,恭候在暖車旁的慶轂深深鞠躬:“奴臣慶轂見過妘妃!”
妘妃……伊妘清麗的面龐上滑過一絲淒涼的笑。她的閨名叫做“儀”,母家姓妘,嫁給伊梁後,被稱為“伊妘”。然而從今夜起,再也不會有人叫她“伊妘”。稱呼的改變,意味著她從此不再是伊梁的女人,而是齊侯的妃嬪了。
鑲金暖車在夜色裡的六軌大道上賓士,從大城的南北幹道轉向東西幹道,路幅逐漸變窄,這便是即將進入宮城了。
國都建制一般都分內城和外郭。內城是國君的宮殿和宗廟,又稱宮城;外郭是百姓居住區和商業區,又稱大城。大城包圍宮城,宮城居於大城中心,乃是普遍的營都體制。
然而,臨淄城獨樹一幟,它的宮城在西南部,大城在東北部,呈現一種拼貼狀,而非環抱狀。伊妘乘坐的暖車從宮城的東門進入,穿過治朝廣場,在路門停下。慶轂扶著伊妘下車,換乘小型的青蓋安車,單馬的安車適合在寢宮區裡行駛。
從安車上望出去,那些建在高臺上的殿宇流淌著月光,飛簷翹角高入雲漢,畫廊亭閣掩映花叢。那一叢叢怒放的*,呈現出夢幻般的深金和豔紫,濃麗的色澤在月光裡如水般湧動。
漸漸的,那如水的花色和月色化作猩紅的血色沸騰起來,大片大片的鮮血染透了她的衣裳,她拼命用手去堵夫君脖頸的傷口,然而粘稠潤滑的鮮血不斷湧出,將她皓白的手變得如同赤玉雕成。
“儀兒,求你……求你保住我們的孩子……求你看在我們。。。。。。百日夫妻的份上……為伊氏留下……留下一條血脈……”
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