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他們六個人,而是另外兩人。
入夜,無星無月。
夜間的涼風又吹倒了諸多逃難的人。薛悅來和百曉生還在枯樹下,還在沉默。
薛悅來既在默默等著百曉生開口,也在默默等著其他五位故友的到來。
薛悅來覺得他們一定會來的,因為這裡是長安。
雖然是已經被攻破的長安,但破敗的長安,才會讓他們馬不停蹄的趕來。
薛悅來已經想好了,這座門店會一直開下去,直到他不想開了。
如果被拆了,他就繼續建。
他本不是建不起客棧的人。天下第一的富豪重建不了年少時的長安城,難道還建不了一家戰亂中的客棧嗎?
薛悅來在長安已經待了四天了。這四天,其實對薛悅來來說,也是危險的四天。
天下第一的富豪坐在流寇強盜、殘兵敗將的中心。怎麼想,這都不是一件識時務的事。
何況,據說,薛悅來的武功,不過尋常。只是誰說的,大家都不知道。
但薛悅來還是在這裡待了四天,僅僅是希望開店的前一夜,可以見到他想見的人。
其實薛悅來也說不準,有可能開店前會來,也有可能開店了才來。
但他已經決定今夜後,如果人還沒有來,他便要離開長安了。
錢就在那裡,你不去賺,別人就會去賺。薛悅來一想到許多的錢落到了某些人手裡,他就渾身難受。
所幸,他要等的人來了。不幸的是,他要等的人本有六個,但可以看見的,只來了一個。
來人是百曉生。
天地是寂寥的,但薛悅來的心中有暖意。
但他們還是沉默。
薛悅來沒有打擾百曉生。他想喝酒,但他不敢。只好一遍又一遍回憶自己年少的模樣。
但其實,立志要成富豪的人是不能回頭看的。
成富豪和成高手最大的區別是,成富豪最忌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而高手偏偏越多情,就越強。
劍永遠是無情的,但人呢?人卻是有情的。
薛悅來不知道百曉生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需要想多久。但薛悅來不著急,他看到百曉生的時候,他就已經取消了所有的計劃。多久,他都需要陪著百曉生想下去了。
兩個小廝抬了桌椅和酒菜到枯樹下。這兩個小廝是薛悅來在來長安的途中遇見的。兩個小廝是兄弟,一個叫黎安,一個叫黎平。
黎安問薛悅來需要僕從嗎?薛悅來說你怕不怕死。
黎安說不怕。薛悅來又問你想不想賺錢。
黎安說想,想賺很多錢。薛悅來又問你想不想活著。
黎安說想。薛悅來說那你跟著我去長安開店。
黎安剛從長安逃出來,但他沒有懷疑,簡潔又認真地說了聲好。
不怕死,想賺錢,要活著。每一個都是賺錢需要的品質。
黎安說他還有個弟弟,他的弟弟和他一樣,也不怕死,想賺錢,要活著。
薛悅來說,我叫薛悅來,你們可以叫我薛老闆。
“老闆,酒菜已備好。”黎安和黎平手腳幹練地將一眾事物備好。黎安又小心翼翼湊到薛悅來旁邊,僅用氣聲跟薛悅來彙報。
薛悅來似是滿意點點頭,手掌在袖下不著痕跡地一揮,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沒有看見薛悅來的動作,但他們感覺得到自己該退下。
薛悅來正想著怎麼請百曉生落座,百曉生便落座了。
杯中有酒,酒前有人,人當然就會喝酒。
百曉生提杯,杯中又有悲涼,一杯飲盡。
薛悅來也坐了下來。
“太宗十四年的時候。”百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