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滿嘴清香,實在比吃油膩的豬肉要清爽得多。雖然如此,餐桌上總是有葷有素,魯大鵬和楊水離不開肉,而楊生情和李公言一不吃素菜就要生口瘡。翁史美樂得這時節和屠夫們坐在一起吃晚飯,有時她也在他們的慫恿下喝上幾盅酒,喝得兩腮緋紅,貪杯的王軍就會和老闆娘開玩笑,要去摘她臉上的兩朵桃花。翁史美就罵:“你摘了我的桃花,我就再把你送回監獄去!”禿頭王軍就說:“法律可沒給摘桃花的事定罪!”於是大家就笑。笑得最響亮的是王軍,笑得最粗俗的是魯大鵬,他一笑,往往鼻涕就流下來了。笑得最淫邪的是李公言,他一笑,雙胯就一顫一聳的,看上去很下流。笑得最矜持的是劉鐵飛,他身板端端正正的,笑容淺淺地浮現在嘴角,似乎他笑得大聲了是對妻子的不忠。楊生情呢,他笑出了少年氣,臉上起了紅暈,並且順下眼睛只敢看桌上的菜。楊水的笑是嘰嘰嘎嘎的,像鴨子在叫。因為他一笑就露出一口汙垢的黃牙,讓人覺得他的笑最骯髒。只有王爺,他的笑是漫不經心的,只是微微泛起,然後他就勢抿一口酒,就連那微微的笑也融入酒中而落肚了。翁史美在這形形色色的笑聲中有一種貼心貼肺的溫暖感。這些男人雖然都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但他們身上的種種劣跡在她看來都因為不加掩飾而變得可愛起來。這種時刻,大家的話就多了,話一多就容易不著邊際,有的講城裡剛發生的離奇碎屍案,有的講什麼樣的小姐最迷人。而他們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如何能擴大零作坊的生意,他們已經不僅僅滿足於宰豬了,他們還想做其他的買賣。他們覺得離前進村近,秋季可以大量收購土豆,磨成澱粉來做粉絲。聽說在粉絲裡新增“吊白塊”後,那粉絲色澤鮮亮、銀白而富有彈性,大受消費者青睞。他們可以在冬季時做粉絲。此外。他們還說腐竹加上“吊白塊”也好賣,不然就收購黃豆做腐竹。有關食品造假的學問,李公言知道得最多。他說現在給西紅柿打避孕針、給香蕉和西瓜注射催熟劑已不算新鮮事了。現在市場上賣的黑木耳是用墨汁染的、而且用的還是“一得閣”的墨。副食店賣的魷魚、海參、蝦仁等水發品,基本都含有甲醛,加入了甲醛的水發品,不僅保質期延長了,而且分量也增加了。那些色澤金黃的鮮姜,基本上是用硫黃熏製的。紫皮大蒜的紫色是染上的。而看著很大、一捏只有雞蛋大小的白麵饅頭,是用洗衣粉發酵的。葡萄酒裡滴入牛血,會使其呈現金紅色。皮凍裡滿是食用膠,韭菜中殘留的農藥能使人中毒,純淨水是從老鼠四竄的地下室用自來水灌製的。你看那些表情活躍、探頭探腦的蠶蛹,是被噴了敵敵畏,蠶蛹受了毒性刺激,自然要痛苦地抽搐了。而黃鱔添飼避孕藥後會速肥。更有甚者,現在醫院開展了實施Chu女膜修復的手術,女人的貞潔也能造假了。還有,李公言說有一個村子的養牛戶,他到山西以每頭三千五百元的價錢買了十二頭花奶牛,一年之後,這牛不產奶,幾場大雨過後,發現牛身上的花在脫落,原來那花是染上去的,他買的不過是些青牛!這農民哭得呼天搶地,說是要領著老婆孩子自殺。李公言繪聲繪色地講這一切時,大家就感慨著議論說,以後要吃自己種的菜,喝自己釀的酒。他們也明白,這些給食品“美容”的人,對這樣的東西是不聞不碰的。只要不傷害自己的利益,只要有錢可賺,別人的死活似乎都與己無關。他們毫無同情心地議論這些話題時,翁史美竟然有一種快感,她認為這些具有優越感的城裡人食用非天然的造假食品是活該。只是她不想再擴大經營專案,屠宰生豬的收入一直十分穩定,而且他們從未出現過紕漏和麻煩,翁史美可不想因為新的投資而給自己帶來風險。再說了,現在他們人手剛好夠,若是再做其他的,就得再物色人,用不好人,這個已經凝聚的小集體一旦人心渙散,零作坊的末日也許就到了。
陶片(2)
豬的此起彼伏的嚎叫聲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