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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的。我和他坐在省城西站的一家小米線店裡吃米線,我盯著他黝黑的臉,他言語很少,但每說一句話都很有份量。比如當他說:“我們的婚期可以定在春天時”。我被罩住了。我和他幾乎沒有談過戀愛,他就想娶我了嗎?回到縣城之後,我決定中斷跟他的來往,當他把他母親留給他的一隻玉鐲作為訂婚禮物送我時,我堅決而低聲地說:“我不可能嫁給你。”他愣了一下,收回了玉鐲,很理智地自言自語說:“我原以為你已經準備嫁給我了。”他走了,對待生活,對待她的婚姻,他缺乏浪漫,充滿現實精神,不久之後,他就結婚了。

第二個求婚者是鄧麗君的迷戀者,他經常拎著一臺錄音機穿過我窗前的街道,當初,他認識我已經很久了。直到他拎著錄音機出現在我的門口時,我才回過神來看著她,當時我正站在走廊把我從洗衣盆中拎出來的水淋淋的衣服準備擰乾,然後用衣架撐起,晾曬在鐵絲上,他站在一側,微笑著看著我說:“你真漂亮。”而他的錄音機正在播放著鄧麗君的歌曲……那個時期,這種夢想有些奢侈,即使是這個鄧麗君歌迷手中的這臺錄音機也是單位的,他在單位負責工會工作,所以有權利支配一臺錄音機。從這一刻開始,他似乎抓住了我的弱點,總是在黃昏或一個週末的午後拎著錄音機到我房間裡來,有了鄧麗君的歌曲瀰漫,房間裡似乎就充滿了一種氣氛:它紛亂而迷惑,它跳動著微光之中的火苗,它灼熱而飄渺。

而當他終於在一個黃昏試著抓住我的手時,我突然喘著氣說:“我並不想在這樣的時刻談戀愛。”男人笑了,那是20歲男人的笑,那是被鄧麗君的歌曲所瀰漫過的笑,他說:“我就是想見到你,如果你喜歡鄧麗君,我每天黃昏都來陪你聽鄧麗君歌曲。”就這樣,這樣的日子延續了一個春天,當他說:“母親讓我把你帶回家,她想看一看你……”我明白了,我已經跟他的家庭牽連在一起了,我知道有他的母親的籠罩,我們交往會陷入某種東西之中去。於是,還沒等他求婚,我就終止了與他的來往。他拎著錄音機,把鄧麗君傷感迷離的歌曲放到最大的音量,他回過頭來痛苦地說:“你傷害了我。”我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傷害了他,那天黃昏,鄰居都知道我跟他結束了某種現實關係,因為在鄧麗君的歌曲瀰漫之中,他消失了。

第三個求婚者是一個媒人降臨之後出現的。那個媒人是我單位的同事,媒人跟我說到這個男人時,我沒拒絕,我說見一面再說。男人來了,他的整個身子彷彿都裝在套子裡,那套子就是他的一身西裝。那時候,縣城穿西裝的男人還很少,就像錄音機很稀罕一樣,穿西裝的男人也很稀罕。也許他是第一次穿西裝,所以,穿西裝給他的身體舉止帶來了一種拘謹,而這拘謹使我顯得很不舒服。當他說過他的供職單位,他的家庭狀態,他的月薪時,我突然從內心告訴自己:一個荒謬,簡直是一個荒謬。所以,見了這個男人的第一面以後,媒人問我印象如何時,我否定說沒有必要再見第二次面了。

三個男人以不同的方式在1982年出現,他們的性格決定了他們的命運,而我的性格卻同樣導致了我的命運。這是一種命運的衝突,正是它們不和諧的音符使我和他們的命運產生了一種隔閡。然而,當我想起他們年輕的面孔時,我禁不住想起了我欠起身體往窗外看去的那些手指夾起香菸的年輕男人們來,他們迷茫,他們卻充滿了期待。

1982年 從上海來縣城的裁縫夫婦

春天,上海裁縫夫婦在永勝縣城客運站下車,他們帶著一臺縫紉機和一個男孩,兩隻大箱子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十天以後,在縣城的主街道上出現了一家上海裁縫鋪,兩頭掛著用紅布做成的燈籠,還掛著一把用紅布做成的大剪刀。我遠遠地就看見了那把大剪刀,它正緩緩地張開。

剪刀張開之後,裁縫鋪開張了,起初,湧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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