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高幹子弟,家住幹休所
這張煙殼紙後來被珠兒的母親交給了穿藍制服的警察,綽號或者情況不詳並沒有難倒警察們,他們很快逐一找到了名單上的那些人,但可惜的是他們沒有得到任何重要的線索。名單上的那些男人都承認自己認識珠兒,在工人文化宮的遊藝晚會上,或者在貞貞家裡,或者是在幹休所王剛家的花園裡。但是他們矢口否認與珠兒的失蹤有關,他們有證據證明自己在珠兒失蹤那天是清白無辜的。
軋鋼廠的豬八戒回憶與珠兒的交往時充滿怨憤的情緒,他說,你們別看她外表文靜,裝得像個仙女似的,骨子裡其實是個爛貨,她以為自己長得美就想往高枝上飛,你們知道嗎她腳踩兩條船,不,腳踩八條船,她讓我為她買裙子,我二話不說就掏錢買了,可是她穿上新裙子就去找大馬了。這個爛貨,她光想著要嫁華僑,嫁高幹子弟。警察們覺得豬八戒是個吃不著葡萄的倒黴鬼,他對失蹤者的攻訐不可不信,但不可全信。後來警察們找到了本城最著名的風流青年王剛,王剛在他父親的花園裡練習拳擊,他把拳擊手套摘下來噗噗地拍擊著,非常傲慢地回答警察的提問,“誰是珠兒?”王剛心不在焉地說:“香椿樹街有三個美女,我都見過,一個是楊貴妃,一個是朝天椒,一個是小狐狸,珠兒就是小狐狸嗎?”警察把珠兒的一張照片給王剛看,照片上的珠兒在拉小提琴,王剛突然嘻嘻笑起來,“果然是小狐狸,小狐狸拉小提琴?她哪裡會拉提琴?”王剛不屑地把照片還給警察,“你們說她失蹤了?那小狐狸比誰都精明,誰也拐不走她,肯定是出事了,肯定是讓誰滅掉了吧?”王剛最後那句話使警察們的表情凝重起來,他們其實是贊同王剛對事件的推測的,問題是失蹤者身上所牽拉的頭緒紊亂無序,警察們的想像中已經有一個兇手的影子在飄動,但它是模糊變幻的,現在警察們仍然無從下手。渾濁的護城河就在香椿樹街的南端散發著微微發臭的氣息,平均每隔一個月,護城河裡會出現一具浮屍,站在酒廠的小碼頭上,或者乾脆跳到長年閒置的河邊的木排上,你可以清晰地看清溺死者的性別、頭髮、衣飾和別的什麼,一般說來男的俯臥,女的則仰面漂浮,這是香椿樹街居民經過多次觀察得出的經驗。九月出現在河上的是一具女屍,人們看見了她水草般隨波遊動的頭髮,看見她的內衣變成絲絲縷縷的布條,露出青紫色的異常飽滿的雙|乳,人們覺得自己應該背過臉去,但誰也沒有背過臉,那些人出於習慣一直目送浮屍穿過水泥大橋的橋洞,朝護城河的下游漂走。
珠兒的母親也站在木排上,目光呆滯神氣淒涼,旁邊有好心的婦女挽住她胳膊說,“別胡思亂想,那女的起碼有四十歲了,大概是西大門自尋短見的那個女教師。”珠兒的母親喃喃地說,“不是珠兒,珠兒會游水。”但是說著說著她又嚎啕大哭起來。木排上的人們都體諒她此時此地的心情,假如河裡的浮屍是珠兒,她會哭暈在木排上,不是珠兒並非證明珠兒就活著,所以,珠兒的母親的哭號也是天經地義的。不管怎麼說,那是護城河上出現的令人傷心的風景。秋天的那些日子,珠兒的母親站在幹休所高高的圍牆外,透過一個洞孔朝裡張望,她在窺視王剛家的小樓和花園,看王剛在家幹些什麼,看王剛會不會在花園裡埋些什麼東西。珠兒的母親認為王剛倚仗父親的權勢無惡不作,當她聽說珠兒曾經與王剛有過多次幽會後,腦子裡立刻浮出一個可怕的畫面:挖地埋屍。不知為什麼她害怕珠兒死於王剛之手,而挖地埋屍的推想無疑是受到了一年前城東一起兇殺案的影響。珠兒的母親守在那個洞孔窺視了三天,終於一無所獲,到了第四天,這個憂鬱過度的女人突然剋制不住歇斯底里的情緒,珠兒,珠兒,你在哪裡?她對著那堵高牆一遍遍地呼喊起來。有幾個穿軍裝的人從幹休所裡跑出來,他們把珠兒的母親從牆洞邊趕走了。根據女人當時的眼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