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麼?”
“無論將來陛下會不會清剿南邊,百姓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宋渭南卻覺得他是危言聳聽,“世代皆如此,我們渝州書院不過是尤為厲害了些,怎麼會如此被人猜忌?”
隨伯英蹭的一下站起來,大聲道:“渭南兄,這還是陛下的天下,不是咱們渝州書院的天下。若是有一日陛下沒人可用了,便要用上其他的人。或者是太監,或者是北邊的人。”
“而他一旦開始佈局,就要殺南邊的人殺雞儆猴。”
“你如此聰慧,為什麼想不到這點,適可而止吧!你們已經侵佔了整個渝州,兩廣,萬州的田地,留給百姓的何其少。你們侵佔了,後來者便要學你們的做法,一日日的侵佔下去,終究是要反噬的。”
他甚至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陛下,是個英明之主,他遲早有一日要發現這些,他遲早是要動手收拾你們的。懸崖勒馬,給百姓,也給你們自己一條活路不好嗎?”
宋渭南彼時只覺得可笑。
他回過神來,看向不雨川,一雙昏昏暗暗的眼眸格外的混濁,“你聽聽,他多可笑,怪不得陛下喜歡用他。”
“都到景泰九年了,他甚至都不知曉,我一年的銀子,幾乎都進了陛下的私庫,我留下來的,也只有那麼一點……一點點而已。”
“若是下地獄,若是真有因果迴圈,誰去十八層?”
不雨川一直沒有說話,等宋渭南說完之後,他才長長的嘆息一聲,“那你告訴隨伯英了嗎?”
宋渭南譏諷一笑,“他那麼相信他的英明之君,那麼苦口婆心勸我,我當然要告訴他了。我告訴他,他現在才看見的問題,我們的陛下早就高瞻遠矚看見了,但他沒有做什麼,他只是從我這裡拿去了錢財進私庫罷了。”
他記得自己冷嘲熱諷。
他對隨伯英道:“不然,你以為陛下的後宮為什麼能如此奢靡無度,不然,你以為殿下修建乘涼的避暑山莊銀子是如何來的——伯英啊,你可真是個老天真!”
宋渭南喃喃回憶:“我記得,那是個雨夜,外面雷聲陣陣,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呆愣了許久,許久。”
“然後一句話都沒有再說,也沒有跟我求證什麼,直接走了。”
“再後來,他便沒有再跟我談過此事。”
“至此之後,我也不再將他看成是一條船上的人。”
他道:“真可惜啊,他很厲害,但他跳船了。”
不雨川:“於是——”
宋渭南沉默,“於是——我希望他死。
他突然笑起來,“他可真傻,我說了,他是個極為天真的人,老了老了,還如此天真。”
“他以為區區螻蟻就能撼動大樹,他以為懸在天上的太陽很是公正,他以為漫漫長夜只要提燈夜行就能等來黎明。”
“他呼朋喚友,暗暗拉攏那些跟他一樣天真的人……可惜了。”
“可惜了,他越是如此,陛下越是不喜歡。”
“景泰二十一年,陛下本想整治江南賦稅,他老了,他開始想要千古留名,成為聖賢之帝,但他卻又太貪心……”
不雨川定定的看向他,知曉他要說到關鍵處了。
他問:“然後呢——”
然後。
宋渭南大笑出聲,“然後?”
“然後,陛下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他想,其實江南隱田是壞事,但是江南隱田在他手上,就不是壞事。他認為他是個明君,他的私庫都是要給百姓用的,他只是收攏到自己的荷包裡罷了。”
他就想雙管齊下,他想改革賦稅,但又不能完全改革賦稅。
“所以,他跟隨伯英便也徹底分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