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原路而回,仍從後殿的偏門進去,推開寢殿的門,卻見朱佑樘坐在燈下,眉頭緊皺,臉色難看,見她進來,忙站起身,緊張地問道:“你去哪裡了?為何這麼晚才回來?”
張嫿福了福身,恭敬道:“今兒月色挺好,臣妾出去賞了會月,一時忘了時辰,望殿下恕罪。”
“下回想賞月,我陪你。”朱佑樘柔聲說道,又見她髮髻上掛著一片葉子,下意識地伸手想替她拿掉,手指剛觸到她柔軟的髮絲,不料她微微側身避開,臉上依然維持著得體而溫馴的微笑,眸底閃過一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欠了欠身,便欲進淨室洗漱。
朱佑樘手僵在半空中,眉頭輕擰,抓住她的手臂,問道:“你不開心?”
張嫿故作驚訝,扯出一個誇張的笑容:“殿下誤會了,今日能順利送走韓烈,臣妾不知道多開心呢!”
朱佑樘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眉頭越皺越緊,她明明笑靨如花,可他卻覺得她的心在流淚?他心閃過一股莫名的煩躁,即便對著他,她也用微笑來掩飾所有的悲傷與眼淚。
“不許撒謊。”朱佑樘皺眉說道。
張嫿思索了一下,問道:“殿下,汪直找到的太監真的是小南子麼?”
朱佑樘默然半晌,聲音有些低沉:“是。”
張嫿心中一痛,從她決定為韓烈易容成小南子的那一刻,小南子的命運便已經註定了。說到底是她害了小南子,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朱佑樘猜到她的心思,柔聲道:“別自責,小南子的死與你無關。我已經賞了一筆黃金給他家人,足以讓他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黃金賞得再多,也不可能讓人死而復生。張嫿心下冷笑,小南子本來可以不必死,不過是因為他擔心小南子受不住汪直的嚴刑逼供,不願冒一絲風險罷了。在他眼裡,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反正奴才的命低賤如螻蟻,死幾個又算什麼?
張嫿雲淡風輕地說道:“臣妾替小南子謝過殿下。”
朱佑樘盯著她,他情願她怪他,罵他,大哭大鬧一場,可她依然一臉地淡然,恬靜,沒有一絲異樣。
張出去喚小宮女準備熱水,又轉身走進淨室,除去衣物,將身子浸在溫熱的水中,卻仍是感到一陣陣的寒冷,不禁雙手抱胸,身子慢慢下滑,直至沉沒入頂,將要窒息時方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氣,臉上佈滿晶瑩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淚還是水。
不知道在浴桶裡呆了多久,朱佑樘忽衝進淨室,臉色焦急,一把將她從浴桶裡撈出來,拿起旁邊的浴袍緊緊地裹著她,又驚又怒:“你不知道水已經變冷了麼?你即便不開心,也犯不著作踐自己。”
張嫿很想扯出一個笑容,就像平時那樣沒心沒肺,可身子累極了,心也累極了,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做,遂選擇沉默。
☆、085 噩夢
張嫿很想扯出一個笑容,就像平時那樣沒心沒肺,可身子累極了,心也累極了,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做,遂選擇沉默。
橘黃色的燭火下,她臉色蒼白,嘴唇微微發紫,鴉翅般纖長的睫毛似蝶翼般輕輕顫動,在眼瞼下方投下兩道弧形陰影,溼漉漉的頭髮緊緊地貼在臉頰上,晶瑩的水珠一滴滴地滾落,顯得格外地無助與嬌弱,令人忍不住想呵護她,疼惜她。
朱佑樘的心忽地變得很軟很軟,打橫抱著她走進寢殿,輕輕地將她放在榻上,轉身尋了一塊乾淨的細綿巾帕,坐在榻沿上,替她擦拭溼發;臉色無比地柔和,儼然一副體貼溫柔的好丈夫模樣。
張嫿愣怔片刻,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勞煩尊貴的太子殿下來服侍她,忙從他手中奪過巾帕,神色已恢復平日的恬靜與淡然,唇角含著一抹清淺的笑意,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裝作受寵若驚地說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