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躬身道:“奴才守在門外,太子妃若有什麼吩咐,儘管喊一聲。”
張嫿點點頭:“好。下去吧。”
德全行了一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張嫿坐在雕花長窗下的紫檀椅上,怔怔地望著長案上碼得整整齊齊的奏摺,不再像以前那般堆疊如山,按理說朱祐樘應該比以前更清閒,這段日他早出晚歸地忙些什麼呢?籌謀對付老妖婦嗎?
“嘀嗒嘀嗒”銅漏聲清晰地傳入耳中,張嫿以手支頤,有些昏昏欲睡,快至午時,朱祐樘仍然沒有回來。
德全掀簾進來,躬身稟道:“太子妃,殿下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估摸皇上留他在乾清宮一塊兒用膳,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您不如先回去用午膳,等殿下回來,奴才再派人通知您。”
張嫿長身而起,懶洋洋地說道:“也好。我先回去,殿下回來,記得提醒他喝了血燕。”
德全答了聲“是”,又恭敬地將她送出書房。
夏日酷熱,驕陽似火。張嫿沿著樹蔭緩步而行,才走了幾步,背後已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衣衫黏膩地貼在肌膚上極不舒服,拿絲帕拭了拭鬢角的汗水。
“這麼說宮中的傳聞都是真的?”一名宮女聲音有些驚訝,“那可真是雙喜臨門。太子妃剛剛懷喜,殿下又要……”
“小聲點。這事先別聲張,皇上聖旨還未下呢。”另一名宮女忙以手抵唇,“噓”了一聲,緊張地說道。
“還用得著下聖旨嗎?貴妃娘娘都已經鬆口了,那肯定是鐵板釘釘的事。”
“殿下還瞞著太子妃呢。你我可不能說漏了嘴,給自個兒惹禍。”
張嫿忽聽到有人議論自己,忙頓住腳步,目光一凝,只見前面轉角處槐樹下坐著兩名宮女,依稀有些映像,好像兩人都在宣明殿當差,忙將身子藏在樹後,豎著耳朵聽壁角。
一名宮女嘆了一口氣:“可憐太子妃,到現在還矇在鼓裡呢,她若知道了指不定如何傷心。”
另一人亦嘆道:“可不是。太子妃還懷著身孕呢,萬一受到刺激,動了胎氣那可真要出大事了。”
“我聽說太子妃賢良淑德,或許她會真心替殿下感到高興呢。”
“攤上這種事,天下哪個女人能夠做到大度。何況,你看這幾個月殿下不是歇在書房,便是宿在霽月殿,不曾碰過別的女人。可見太子妃是個善妒之人,她的賢惠全是裝出來的。”
“你這麼說也很道理。不過殿下對太子妃真的是極好,千依百順,溫柔體貼,又專寵她一人,殿下可真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我若能得到他一天,不,哪怕一個時辰的愛,就算讓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少作春秋大夢了。憑你的姿色,下輩子都輪不到你。”
“太子妃可真是幸福。”
“可惜她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
“……”
張嫿腦袋“轟”的一聲,似一個晴天霹靂在耳畔炸開,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殆盡,身子似墜冰窖般陣陣發冷。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似散落的珠子般串成一條完整的鏈子。
朱祐樘的異常,碧桃的欲言又止,小環的憤怒,綠翹的緊張訓斥,還有許清如那句言外之意‘宮中景色優美,太子妃應該出去走動走動……’
原來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只有她矇在鼓裡。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樹下,臉色雪白,身子輕輕顫抖,心中痛苦地喊道,這不是真的。朱祐樘不會騙她的。
過了一會兒,小環滿臉焦急地尋來,見到她便似得了鳳凰般喜不自勝,問道:“小姐,您怎麼站在這裡?午膳已經準備好了,奴婢扶您回去用膳。”
張嫿恍若未聞,雙腿便似釘在地上般,一動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