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麵人。面板上滲出腥臭的濃液。公社書記於富貴讓林幼泉檢查後,林幼泉憂心忡忡,說是病因不明的怪症,怕傳染,建議送到上級醫院或者暫時隔離。
“於富貴?”李澳中吃了一驚。和烏明清喝完酒回來,他便回到自己的宿舍,百無聊賴,就翻閱這本筆記,沒想到剛看了兩句,就看到了於富貴的名字。這筆記真的跟於富貴有關係,而且非同一般!
李澳中滿懷疑惑,繼續往下看。
於富貴三十左右,以前是鎮裡有名的二流子,最根紅苗正。他家解放前是個大戶,他爹抽大煙敗了家,恰巧在解放前賣掉了最後一畝地,人也一命嗚呼。孤兒寡母在鎮北破廟裡迎來了新社會。此人讀過十年私塾,有文化,善機辯,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他老孃在大田災荒年餓死後他更加沒了約束,索性賣了分給的兩畝地,專職幹起偷雞摸狗,鬥氣訛人的色當。1966年公社黨組被打倒後,他出身好,就擔任公社書記。神農製藥廠建成後,兼任廠長。
當時於富貴搖搖頭,說:“哪能送到上級醫院呢?傳染了其他人怎麼辦?隔離。”立刻派民兵把白元華送進了深山。據說,剛進深山的第二天,白元華就死了。自從白元華開始,好多人陸陸續續都得了稀奇古怪的怪病,有些人出了滿身的皮疹,那些皮疹發硬,呈片狀,彷彿披了一身魚一樣的鱗片;有些眼珠上的瞳仁縮小,眼白擴大,彷彿中間長了粒黑痣;更多的是像白元華那樣四肢假性腫大,過了幾天,假性腫大症狀消失,就變得骨瘦如柴。於富貴無奈,乾脆讓人在山裡建了座房子,專門隔離這些人。
處於專業因素,我很想去看看這些人的症狀,但是我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何況一旦有人患病,於富貴就火速將他隔離,我就一直無緣目睹。
過了暑天后,我的傷才開始痊癒,鎮裡開始飄起了毛毛的秋雨。
那天晚上,是我傷好以後第一次出門。我一個人漫步在雨中。只有雨在飛,狗在叫,積水順著青石街嘩嘩地流,遠處電光一閃,照見了一個人影,戴著草帽,披著蓑衣,手裡似乎還提著東西。摸索著街邊的牆壁一步一步走過來。哪種姿勢很熟悉,不待那人走近,我就認了出來。
“林茵。”我叫道。
她嚇了一跳,一哆嗦,差點摔倒。我搶步扶住她,又叫了一聲,她才鎮定下來:“我聽出來了,是你,白長華!我記得你的聲音很沙啞。喘一口氣,絲絲地響。”
“我受過傷,傷了肺。”我說。
“要緊嗎?”她瞪大了看不見的眼睛,關切地問。
“已經不要緊了。天這麼晚了,你還出來呀!”
她笑了:“白天和黑夜對我來說是一個樣。我又不知道天是亮著還是黑著。憑感覺,周圍一靜,我就敢出門了,這時候沒人嘲笑我,也沒有小孩子捉弄我。”
“可是……現在下著雨。”我說。
“就是下雨我才出來,我要去給那個老婆婆送一件蓑衣。”黑夜裡,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她似乎傷心了,“那個老婆婆一直坐在鎮西口的斜橋上等待她的兒子,不吃飯、不說話、也不動。別人告訴他,他兒子已經死了。她不信。她說,我的兒子很健康,很強壯,不會死的。”
“你說的是……白元華他娘?”我忽然想起來了。
有人告訴了元華娘,元華娘幾年前下半身就癱瘓了,聽到兒子的死訊,她無論如何也不信,說要去山裡看兒子,就用手撐著地一巴掌一巴掌地挪,拖著身軀拖過這條青石街一直拖到鎮口的斜橋上。她就坐在那裡一直抬著頭望著鎮外的大山。有人讓她回家,她不肯。
“孩子回來找不到我咋辦?”她說。
有人給她幾隻窩窩頭,她不吃,接過來掖到懷裡:“孩子生病了,在山裡遭罪,我留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