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兒子早死啦!”有人嫌她礙事。
“他沒死!”她搖搖頭,“剛才他還問我:娘,你的腿還疼不疼?要不,我熬碗玉米粥給你喝!”
“這老婆子是瘋啦!”過往的人們都覺不可思議,於是不再理會她。那幾天太陽很毒,她身上漸漸發了臭,人們以為她死了,可是走近一看,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望著鎮外的大山,閃爍著火一樣的光彩。眾人只好掩鼻而過。
“那天聽媽媽說起她,我就一直想幫她,今天媽媽和爸爸進山去了,我就過來了。不吃東西,她怎麼熬呀!”林茵說,“你看,我還帶了兩個饅頭,玉米麵的。”
我看了看她手裡的饅頭,心裡一酸,問:“林茵,好像這幾天一直聽說有人得了怪病,被送到山裡隔離治療。”
“嗯。”林茵點點頭,“聽爸爸說起過,據說是被白元華傳染的。所以一有人發病,就送到山裡隔離。不過他們在山裡都還活得好好的,只有白元華死了。”
天邊起了一連串的閃電,每一閃,都看見遠處黑森森的山巒張開大嘴,猙獰萬狀。古鎮黑壓壓地平躺在潮溼的地面上。斜橋就在前面,橋下是黑乎乎的水面。走上斜橋的時候,一道電光照見了橋頭的那個老人,她一條腿蜷著,一條腿奇異地扭著,背靠橋欄,一動不動。
“她在嗎?”林茵問。
“在。”我握著林茵的手,摸上了老人的頭頂,雨水如注,一片冰涼。那個老人仍舊不動,林蔭的手順著頭頂摸索她的鼻息。
“她還活著!”她說,“老婆婆,我給你送東西吃了。來,你幫我把蓑衣給她披上。她全身都溼了。”
我接過蓑衣給老人披蓋到頭上。林茵抓過老人的手塞給她饅頭,拽了幾次,她一鬆手,那隻手就垂落下去。“老婆婆,你聽見我說話嗎?”林蔭焦慮地拽我的袖子,“她是不是還活著?”
恰巧一道閃電,我看見了那個老人的眼,那絕不是一雙死人的眼,依然執著,依然睜大著,依然有微弱的光澤。“她還活著。”我說,“可是她可能聽不見你說話,你想想,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雙腿殘廢,從鎮裡爬到這兒,有這麼多天不吃不喝,肯定沒有一點力氣了。也真怪,這麼多天風吹日曬不吃不喝居然能活到現在……”
“那你說怎麼辦呢!”林蔭用力搖著我的胳膊,聲音裡帶著哭腔,“老這麼下去,她會死的!她會再也見不到她兒子的!”
我剛想說她兒子早就死了,忽然那老人的身子動了動,我聽見一聲微弱的、似乎從地獄裡竄出來的聲音:“我兒子回來了!”
3
“嘭嘭嘭!”李澳中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響起了捶門聲。他腦袋裡正盤旋著筆記筆記裡所描寫的怪病,一聽見捶門聲有些惱,把筆記本往床上一扔,順手就想拉開門。
到了門口,他遲疑了一下,拉開被子遮住筆記本,然後開門。一看,外面居然是何小三。這傢伙咧著嘴,齜著牙,彷彿猴子一樣在門外團團轉。李澳中有些驚訝:“何小三?你出來了?”
“託您的福,出來了。”何小三滿臉堆笑,“今天上午剛出來。”
“出來了就回家去。”李澳中皺皺眉,“你到我這裡幹嘛?”
“李所長,”何小三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咱可是說好的。審訊的時候你問我啥我就說啥,你讓我幹嘛我就幹嘛,可有一樣,你得把那筆記本還給我啊。”
“你還要筆記本?”李澳中說,“當時我答應替你保守秘密,可沒答應還你筆記本呀。我說過這話嗎?”
“呃……”何小三努力地想了想,彷彿李澳中的確沒說過歸還之類的話,頓時急了,“李……李所長,你可不能這樣啊。你這不是害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