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幹的中間,兩個後車門嚴重變形。車的前門也打不開了,駕駛員費了好大的力氣,砸掉了玻璃窗,這才艱難地爬出車子。他告訴李崇霄,在山道爬坡的拐彎處,剎車片突然失靈,車子倒溜,方向盤打空,車子掉到了山道的下面。駕駛員下車,藉著月光,看見下面是無底的深淵,抬頭遠遠地望見零星的車燈,不禁害怕起來。
“我們在半山腰上。肯定是掉不下去,再開上去,也不可能。”他雙臂緊緊地抱著一棵老松樹,問李崇霄該怎麼辦,聲音抖得厲害。
“你趕快先爬上去,在路邊攔輛車。我們馬上也想辦法出來。”
山坡很是陡峭,司機必須得先抓住一棵樹,一隻腳抵住樹根部,一隻腳向上摸索,雙手再抱住一株樹,才能鬆開抵住樹根的腳,向上挪一步。沒有樹的地方,他步履維艱。
李崇霄目送司機離去,低頭輕喚夢飛,她卻沒有回應,腦袋斜靠著車窗。他伸手想拉拉她,卻像是被咬了一下,縮回手來,夢飛的身體發燙,透過衣服都是灼人的燙。他趕緊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滾滾燙,還是黏糊糊的,不是汗,是血!驚愕中的李崇霄趕緊把夢飛的頭部和上身擁在自己的懷裡,艱難地把她的雙腿擺在車座上。他開啟夢飛的包,取出那兩塊白布,用一塊白布替她擦拭血漬和傷口,再用另一塊白布替她把額頭包紮起來。李崇霄小心翼翼地把夢飛的頭靠在他的左臂彎裡,右手取出水罐。他必須得給夢飛喂些水。她沒有知覺,也沒有辦法讓她從水罐裡喝水。他先含上一口水,送到夢飛的唇邊,卻被她又尖又硬的唇皮給戳痛。他只好用舌尖輕輕地、反覆地潤拭她燥乾的雙唇,然後含一小口水,用舌尖一點點地潤進夢飛的嘴巴里,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的嘴唇有了輕微的蠕動,她的臉往他的懷裡靠了靠,他這才鬆口氣,自己也暈了過去……天已經大亮的時候,司機才喊來了人。
從這以後,夢飛對李崇霄多了一份莫名的情愫,走在校園裡,人也更見消瘦。
司馬紅革知道了夢飛的境遇,頗為不忍:“都新社會了,怎麼還出這樣悲慘的事情呢?”她騎腳踏車,到新街口百貨商店買了一盒上海的大白兔奶糖、一盒上海的華夫餅乾,又奔到當時最有名氣的南京三星糕團店,買了一包馬蹄酥、一包薩其瑪、一包豆沙鬆糕。見到夢飛的時候,雙臂摟著她的肩,剛說了三個字:“好妹妹……”聲音模糊,心頭一酸,便開始噗噗地抽泣、落淚。
良久,她鬆開雙臂,雙手撫著夢飛的雙肩,淚眼婆娑地看著已經不會流淚的夢飛,一字一句,慢慢騰騰地說:
“夢飛,你是我們的學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們都會像長輩一樣關愛你。”話說的有些彆扭,可司馬紅革的聲音是真誠而慈愛的。
夢飛還沒有來得及說聲謝謝,司馬紅革便遞上她買的糕點、糖果,告訴夢飛:
“這是我親自去給你買的,最近,你瘦多了,好好地吃點兒有營養的東西。有什麼困難,有什麼事情,隨時跟我聯絡。我事情比較多,恐怕很多事情會照顧不到你。你要多來找我。另外,我已經安排系裡全體研究生這個週末去郊遊,你一定要去,這是為你安排的!我們系一共十三位研究生,他們都會特別照顧你的,我已經跟他們交代了,到時候,我也會去的。對了,逢年過節的,你就到我家,尚金堂老師跟李崇霄老師都是老朋友了。嗯——我想想,還有什麼事情,哦——對了,我把我家裡的電話留給你,你隨時跟我們聯絡。”
夢飛抱著司馬紅革給的糕點、糖果,看著司馬紅革,使勁兒地點點頭,不勝感激。走出哲學系的大門,迎面是炫目的陽光,不覺眼淚湧出數行。
。。
高等學府 第十六章(1)
司馬紅革是個熱心人,尤其熱心於組織集體活動。用尚金堂的話來說,她只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