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好得了?
這個人……真狠……
納蘭君讓有些唏噓,隨即又有些慶幸,他繼位後,曾對當年宮闈的一些秘事做過調查,其中便有沈皇后宮中機關密道的訊息,也是剛剛得到不久,今日前來皇后宮中,本就想找個合適理由,來勸說她遷宮的,誰知道陰差陽錯竟出了這事,沈夢沉君珂竟然齊集皇后宮中,他靈機一動,正好借皇后宮中機關,將計就計假作被沈夢沉擒住,順勢出手,終於套住了這隻奸猾又膽大的狐狸。
他微微舒了一口長氣,轉頭看君珂,君珂也在看著他,兩人目光一觸,立即各自讓開。
納蘭君讓一口出來的長氣出到一半,霍然又吸了回去,只覺得胸臆間說不出的堵塞難受,只好不看她,悶悶地盯著她身後一根柱子,道:“今日委屈皇后了,皇后放心,只要你不尋思逃走,朕也自不會為難你。”
他此時以敵國君主身份說話,自然得稱呼君珂為皇后,但這兩個字出口,又覺得灼心,想要的皇后做了別人的皇后,自己的皇后卻……他眉間微微一黯,像沉了這日昏黃的夕陽。
君珂笑一笑,似乎對自己身陷敵國毫不在意,卻誠懇地道:“陛下想要我合作否?”
“想。”納蘭君讓言簡意賅。
“沈夢沉現在你手。”君珂道,“柳氏夫妻卻在沈夢沉之手。我很擔心他拿柳氏夫妻和你進行交換,我一句話說在前頭,你得保下柳氏夫妻,若令他們有一絲傷損,那我也難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納蘭君讓沉吟了一下。
擒獲沈夢沉,等於掌握西鄂柳氏夫妻,朝中若知道,必然奇貨可居,不肯放手,然而他不過略一猶豫便即點頭,“我應你。”
君珂一笑,緩緩轉身,背對他,手一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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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皇宮外廷西側,原本是車馬局和藥監局所在地,後來兩局遷址,留下的房舍進行了改造,上蓋高牆,深挖地下,上設火炮,下架刃溝,建築了一座警衛森嚴的皇家牢獄。
大燕第七代皇帝暴虐,又認為皇族尊貴,不能押送有司牢獄,汙濁了尊貴的九蒙血統,為此特建皇獄,專門用來囚禁犯罪的皇子后妃,皇族大逆。
進這座規模不大卻建制森嚴的牢獄的人,向來沒有活著出來過,後來因為傳說鬧鬼,停用了一段時間。鼎朔三十五年,被削藩的浙東王入京後,交聯群臣,甚不安分,納蘭弘慶將他關入天牢後,居然還有人為這位富甲天下的王爺通風報訊,無奈之下,納蘭弘慶啟用了這座宮中牢獄,直至將浙東王庾死獄中。
在這座牢獄中,最可怕最嚴密的就是“懸獄”,那牢獄不過一個四四方方大籠子,以生鐵所制,懸於半空,上下皆以粗如兒臂的鎖鏈繫緊,人在其中,晃盪不休,一旦輕易移動,扯動機關,上頭會立即傾覆下火盆,而底下也會地板翻開,露出刀坑,要麼烈火臨頭,要麼萬刀穿身,人進了此處,動一下也難能。
而四面對著懸獄都有弩弓箭樓,一樣的連動機關,懸獄但有大動,弩箭攢射,獄中的人頓時便會成了靶子。
據說當初浙東王那武藝不凡,驕橫跋扈的世子,就是死在懸獄中,死於亂箭,渾身插箭直立不倒,形如刺蝟。
時隔數年,此地迎來新客人。
淡淡的燈光照射著半空晃盪的懸獄,獄中竟然並不如想象中恐怖陰森,軟毯羅枕,新鮮瓜果。毯枕之上,有人悠然斜倚,以肘支臂,閒閒翻書,偶爾拈起一枚葡萄,晶瑩淡綠的葡萄汁水盈盈,映指尖修長。
四面緊張的呼吸細細,似乎有無數人在此地監視,壓迫得呼吸也似要斷,這獄中囚徒,卻好整以暇,自在得好像在自家的御花園。
遠遠的臺階上,有人默然佇立,暗影裡銀龍蟒袍光芒低調而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