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君讓已經觀察了沈夢沉好久,觀察他這位舅舅,乍然墮入死地,依舊氣定神閒,是故弄玄虛,還是當真萬事都在掌握中?
納蘭君讓今日擒了君珂和沈夢沉,可謂功德圓滿,但他卻沒有將君珂被擒的訊息放出去,只說擒了大慶皇帝,朝中已經因此引起軒然大波,三位內閣大學士都先後匆匆趕來求見,納蘭君讓在書房秘密接見,一番面授機宜,大學士們辭出,只說大慶皇帝現在秘密關押,由陛下親審,其餘諱莫如深,一句也不肯多說。
這是納蘭君讓的意思,他要趁此機會理一理朝臣,沈夢沉早先就是大燕權臣,在大燕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雖然他如今已經另外建國多年,但當初的舊勢力是否還在?燕京乃至朝中是否還有人為他所用?這一直是納蘭君讓心中的一個結。而如今,沈夢沉出入燕京乃至皇宮如入無人之境,也間接證明了,他在大燕依舊有不弱勢力,這讓哪位皇帝能夠安睡?
如今放出大慶皇帝被擒,正被密審的驚天訊息,必然會引起朝中暗流湧動,到時候,會有魚兒上浮,會有釣餌漂水,之後分類甄別,理清朝局人事,正可以順勢而為。
暗影裡他並沒有走下去,只是向著身後人做了個手勢,隨即無聲無息走了出去。
燈光漸漸熄滅。
守獄官莫少成躬身送走皇帝,在黑暗中立了一回,看著和御駕離去相反方向,有人步履輕捷,款款而來。
莫少成一瞬間腳步一撤,似乎想要避開,然而終於無聲苦笑,繼續站在原地。
那人行到近前,沒有說話,手腕一翻,一枚玉牌在夜色中幽幽閃光,莫少成始看了看,微微讓了一步,向牢內走去,來人跟在他身後,微微外撇的八字步,行動無聲。
莫少成進入牢獄,對上頭四角道:“陛下有令,今晚輪番換防,你等先撤下,四更之後再來接防。”
上頭微有響動,似乎有腳步聲離開,這間牢房形制特殊,所有守衛都在上頭,底下不設守衛。
等人都走開,莫少成對著身後那人抬了抬下巴,那人還是那不急不慢的步子走了出來,淡黃燈光照著他青紫色束朱帶的衣袍,是有品級的大太監。
那太監行到懸獄下,對上頭躬躬身,低低道:“主子命奴才來問陛下,一切可好?”
沈夢沉猶自在看書,看也不看他一眼,“甚好。”隨即又笑了笑,“就是睡覺不太舒服。”
那太監似乎嘆息一聲,腰彎得更低,聲音也更輕,“主子請問陛下……如何才肯?”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沈夢沉卻似乎聽懂了,翻書的手指一頓,燈光下碧玉扳指閃出一道幽浮的光。
隨即他抬起頭來。
……
沒過多久,太監匆匆而去,沒入夜色之中,回到自己的小院,放飛了一隻信鴿。
這隻鴿子在飛過皇宮宮牆的時候,被一支弓箭給射了下來,沒多久,一隻一模一樣的鴿子,攜著似乎沒有動過的信,又再次騰飛而起。
當晚,納蘭君讓回了自己寢殿,緊閉殿門,吩咐所有人都不許打擾,連親信石沛都在殿門外守候。
納蘭君讓進了內殿,在榻前坐下,榻上端端正正擺放著一雙便鞋,鞋底是硬木底,雕著精美的壽字。他取鞋,在踏板上似乎隨意地敲了三下,第三下咔嗒一響,鞋底忽然卡在了踏板上,隨即踏板之下軋軋連響,現出一方階梯。
很巧妙的機關設計,皇帝的鞋子也是專人管的,其餘人不能隨便動,這管鞋的太監便是每日擺放十次這鞋子,也沒能想出,這鞋底的壽字是開啟機關的鑰匙。
納蘭君讓下階去,轉過三道轉折的門戶,底下一個靜室,佈置精雅,佈置精雅,牛油蠟燭灼灼燃燒,垂帳絲幔,繡榻錦褥,赫然皇家居室千金閨房,只是一道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