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向他伸來,他卻毫不猶豫地握住了。
從此,那清澈的目光,溫暖的手掌,一直伴隨著他走了近十年。
閉了閉眼,段易影道,“為什麼阻止我的人偏偏是你?”
“放下吧。”夢無痕淡淡地道,“事到如今,你已沒有勝算。”
“你如何知道?”段易影忽然笑了,攤開手,掌心躺著只碧綠的小瓶,道,“這裡面,裝的是碧螺草。”
這瓶子異常漂亮,瓶口纖細,瓶身雕著鏤空的花紋,似有薄薄的輕煙從鏤空出飄出,精緻到了極處。
然而夢無痕的臉色卻變了。碧螺草,無色無味無毒。然而,遇上有王者之香雅稱的珠觚花時,卻立刻成為一等一的迷香。
回目四望,果然在大帳的角落裡看見珠觚花。嫩黃的花蕊外,七片纖秀的白色花瓣正妖冶地舒展身姿,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慕容華衣心頭一驚,暗自提氣,卻在催動內力的那刻,腿上一軟,跌坐在地上。
看了她一眼,段易影得意地笑了。“師兄,你曾經告誡過我,只有塵埃落定之後,才能說成敗,論輸贏。今日你便看著我如何拿下這數十萬大軍,等上這萬里江山的最高處。”
目光微冷,他右手一引,地上的柳葉彎刀已窩在手裡,刀光閃過,朝朱棣頸部掠去。
朱棣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再沒有人能救他。
森森寒氣貼肉而入的那刻,一幕幕的往事閃電般的在心頭掠過。
青年時,意氣風發地站在朝堂,縱談天下大事,父皇威儀的目光裡,閃動的是對他的讚賞。在那個時候,對著金壁輝煌的皇座,某種強烈的慾望朝他衝撞過來,他年輕的心湖變得波濤洶湧。
後來開始帶兵,與晉王朱棡一起征討元朝的殘餘勢力乃兒不花。隊伍在沙漠、高原行軍。朱棡膽怯,不敢深入。自己帶兵抄小路直撲乃兒不花盤據的迤都山,將其部全殲。父皇得到捷報,大為欣喜,命令他統帥北部邊疆的軍馬。
之後太子朱標病死,他本以為這太子之位必是屬於自己的。沒想到一路從邊關趕往京城的路上,父皇一道聖旨,竟已冊封朱允炆那黃口小兒為皇太孫。
那象徵著九五之尊的皇位從此與他失之交臂。而自那時起,父皇也不若以前那樣器重自己,甚至明著暗著削弱他的勢力。他只能盡斂鋒芒,回了封地後,亦是閉門謝客,極力避嫌。然而暗中卻開始籌劃奪位之事。
卻沒料到,這輩子沒有死在沙場,沒有死在朝堂,沒有死在那九龍皇座,卻死在一個江湖人手裡。
回首往事,生平第一次苦笑起來。至親的父皇偏寵朱標父子,夢無痕這樣治世的良臣始終只忠於朱允炆一人,這萬里山河眼看就要到手,卻又在這當口功虧一簣。
一種英雄末路的悲愴驀然湧上心頭。到頭來,他這一生竟什麼都不曾得到。
脖子上依然感受到刀鋒的寒氣,卻沒有預期的痛楚。
刀鋒似已停頓。
於是他遲疑的睜開眼,忍不住看了段易影一眼。
眼前這人一襲青衣,眉目清卓,昂然中傲氣逼人。而當初,正是這卓然的鋒芒讓自己大為欣賞,引為臂助。
當他看向段易影的時候,段易影也在看他。修眉鳳目,寬額長髯,端是相貌堂皇。相處月餘,燕王為人他看得很清楚。求賢若渴,用人不疑,御下恩威並施,知人善用。再看如今,就是這份直面死亡的氣度,當得起豪傑之稱。
此人,若為帝王,必是天下霸主,一代明君。
可惜,這萬里山河的主子,註定只有一個。
段易影目光一冷,再不遲疑,揮刀直刺。
然而,耳中忽聞一縷指風,心下大驚,尚未來得及反應,手腕一陣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