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有些相信她愛他了。除了愛,還有什麼能讓一個原本驕傲的人卑微至此?
他靜默了幾秒,沉聲道:“累了就下來。”
段子矜“嗯”了一聲,又說:“你跟我說說話吧。”她怕自己睡過去。
江臨淡淡地嗓音從雨霧裡傳來,“好。”
高大的男人揹著纖瘦的女人,一步一頓地走在暴雨裡,卻無端透著安詳。
歲月靜好的安詳。
“段子矜,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我的?”其實他更想問,她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段子矜怔了怔,輕聲回答:“就在你忘了的那兩年裡。”
“怎麼認識的?”
段子矜望著夜色茫茫,眼神有些飄忽,“和在小飯店裡遇到的那些人一樣,我曾經……也是你的學生。”
江臨眸似黑玉,目如點漆,所有情緒都藏在深處,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只是這樣?”他問。
“不,不只是這樣。”段子矜唇角扯出一絲苦笑,“和他們不同的是,我追求過你。”
江臨毫不意外,以段子矜的性格,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都不足為奇。
“你是認真的?”
“我從不拿你的事情開玩笑。”段子矜道。
江臨眉梢一抬,沒作聲。
疲累襲來,段子矜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又問:“你猜猜,你答應了沒?”
江臨專注地走著山路,好像根本沒聽到她有此一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段子矜等得倦了,靠在他肩頭,意識昏沉。
很久之後,耳畔彷彿傳來模糊的聲音,“也許我一開始是拒絕的。”
段子矜努力睜了睜眼,眼皮卻沉得打不開,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了,“你說……什麼……”
男人卻將她放下,重新橫抱了起來,“睡吧。”
段子矜沒睡多久就被驚醒。感受到身體極速下落了一段,幾番顛簸,最終穩穩落在溫暖的懷裡。
抱著他的男人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段子矜掀開罩住她視線的西裝,發現江臨正單膝跪在一塊大石頭上,膝蓋抵住了鋒利的石塊,似是不慎跌倒。
身後的洪流不停從他腳下淌過,江臨眉眼淡然,是深深的隱忍,“吵醒你了?”
段子矜搖搖頭,急匆匆打斷:“沒事,你怎麼了?是不是磕著哪裡了?”
江臨單手摟著她,另一隻手摸了一下膝蓋,西褲被石塊穿破,那裡一片溫熱粘稠。整個膝蓋疼得快沒有知覺了。
他面不改色道:“夜路難走,不小心滑了一跤。”
段子矜掙扎著要起身,“我扶你走。”
她拼盡全力的動作被江臨一隻手輕易按住,“別亂動,你不是喜歡揹著嗎?上來。”
段子矜拗不過他,反覆確認了幾次他沒事,才又重新趴在了他的背上。
這個姿勢對他來說確實省力一些。
江臨卻用了很久才站起來,雙腿立住時,偉岸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走路的速度比開始慢了許多,而且越來越慢。如果不是一直下山,很輕易就能發覺他左腿和右腿邁出的步子,一深一淺。
段子矜本想問些什麼,猶豫了很久,卻將所有話都嚥了回去。
因為她遠遠看到了在雨中靜默佇立的實驗樓。
還是低沉清貴的嗓音,含著濃濃的倦怠,眼裡有段子矜仔細辨認也沒能看懂的神情。
“到了。”江臨說著,加快了腳步,將她背進觀測室,迅速放下。
段子矜剛要開口,那抹高大的身影卻如山巒傾塌一般,重重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