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取,然後卸下槍栓、撞針、扳機……劉麻子在一邊看得發呆,眨眼工夫他那寶貝手槍就成了一堆零碎。劉麻子覺得他已經被三連長繳了械,成了人家捉到的舌頭。
天上傳來一陣鳴叫,一隊大雁由南往北飛過來了。再一轉頭,三連長的視線又碰在值勤哨兵的刺刀上,亮嗖嗖的刀尖正好挑著遠處一個綠朦朦的山包。三連長心上一抖,覺得自己有點沒勁,把著個劉麻子游戲起來沒完。他掏出塊手絹將那堆零碎包了,遞給劉麻子,說道:“別生我的氣劉場長,就照你說的辦,把隊伍全壓上去,就怕你的那些莊稼地受不住這麼多生小夥子。”劉麻子滿口打著保票:“受得住!受得住!”劉麻子莫非覺得哪裡對不住這小個子連長,兩人剛才彷彿演了一齣戲。離開時劉麻子給三連長行了個半生不熟的軍禮,然後提著那一兜槍雜碎,興沖沖地去了。 。 想看書來
2。野氣
隊伍拉出來時,天才矇矇亮。三連長昨晚吩咐羅司務長早飯提前一個小時,饅頭改成肉包子,每人三個,非得吃下去。動身時三連長還吩咐段副連長帶上一隻半自動,路上遇到什麼就幹倒什麼。
要去的那塊麥田離著河灘不遠,越往那兒走地氣越重,踏在雲彩裡似的,不定哪一腳就騰了空。早春像個女孩兒,一舉一動羞答答的。土路上染著一層霜。路邊的農田倒是見綠了,顏色卻殘,東一撇西一抹,漫不經心。隊伍在大口地喘氣,心頭有一股分量在鼓譟。野地裡有股生腥的味道。三連長下命令唱歌。喉嚨全都直敞著,聲色像一塊塊的石頭。這時天門大開,田野像一張巨網,被擔起來往四下裡一撒,天和地鋪展得連成一派。極目處有雜色的光暈在遊動,天邊頻頻傳來鈍響,一串串的點撥和暗示。這一刻才叫造化哩,男人們全被那博大和奇瑰給制服了,天地間實在太富足了。
隊伍拉到田邊已是早晨8點。這裡的麥田呈條狀,條與條之間有一米多深的排水溝,看去像一溜碼得整整齊齊的撲克牌。劉麻子隨拖拉機早到一步,這時他指著那排水溝說,這樣淺的溝不頂事,雨水灌進去根本活不開。這下可好了,有這班人馬壓上來,哪個敢不服,不出兩個星期,這排水溝就能養得活整整一個夏季的雨水了。劉麻子講了講要求,深下多少,寬出多少,大家心裡有了數。
安排好任務,大家分頭幹了起來。連著幾天都是那種讓人不起勁的慢天氣,雲彩閒得掛了起來。離大田不遠處有個球場大小的水塘,士兵們常常坐在塘邊休息。連著挖了幾天的排水溝,都顯得無精打采。
水塘緣出的部分是一片泥灘。這天休息時,水塘裡落下一隻野鴨子,小傢伙生得俊頭俊腦,像個剛剛過門兒的新媳婦。它在水裡玩膩了,走到那片爛泥裡,一搖一擺地踩,不覺進了四班的地盤。四班長率著弟兄幾個下灘去捉。那泥灘看起來不起眼,一腳下去就沒了膝蓋,大漢們掄著兩根胳膊四處撲空。
四班長這時有些發瘋。四班長外號雜種,生得虎背熊腰,頂希罕的是那兩隻手,上面十根指頭結節盤虯,每一根都有一段疙疙瘩瘩的故事。四班長好吃生食,生蘿蔔,生白菜,生茄子,生魚,生螃蟹,生螞蚱……甚至生蠍子!而且吃相生猛,食量驚人,身上老帶一股生腥氣。四班長這時要手下的幾個全都歇著,看他怎麼對付那水鴨子。
四班長換了個戰術,身子臥到泥湯裡,匍匐前進,屁股一撅一撅,宛如一根肉蟲。他一寸寸地往前拱,離那野鴨子越來越近,最後瞅準了,一把攢住了野鴨子的脖子。大家怪叫著,還起勁地鼓掌。四班長炫耀地舉著那隻水鴨子。可憐的小東西被那雙難看的手鉗得死死的。有人心腸隨即就軟了,提出還是將它放了吧,瞧這小傢伙,毛還沒長全呢。
四班長卻徑自找地方坐好,一手掐牢水鴨子,另一隻手開始脫毛。揚起的羽毛在陽光裡閃爍不定,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