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撒在半空的一個夢。四班長狠著勁一把把地薅,轉眼工夫,五彩奪目的水鴨子就變成一具血淋淋的光身子。然後,大家整齊地“唉呀”了一聲,四班長這雜種竟把那個血淋淋的鴨頭一口咬了下來,還天橋把式似地吐出半截讓你驗證。鴨頭在四班長的腮幫裡不停滾動,像一枚淘氣十足的糖塊。下面他掏出水果刀,將那鴨子卸成幾塊,翅,腿,胸,背……依次消受。留到最後的是一付心肝,那心肝小巧玲瓏,活似一掛精緻的飾件。只見四班長喉結那裡蠕動幾下,接著就什麼都沒影兒了。最後只剩下一攤亂毛和碎骨。
大家都目瞪口呆,心亂如麻。完後四班長來到水溏邊,兩隻血紅的手伸到水裡。有人告訴他嘴角那裡還印著一道鴨血,他便用小臂一蹭。收拾停當了,四班長回到田埂上坐好,看起來什麼也沒發生,剛剛吃了頓家常飯而已。他的兩個膝蓋這時卻開始發抖。他把剛剛洗淨的兩隻手夾在兩膝之間,結果手也隨之抖起來。又連忙向旁邊的人討來一根菸,生吞活剝地吸。很快他就躲進一團又濃又重的煙霧裡去了。
都默不作聲,由著那團煙霧瀰漫。氣氛變得沉悶,滯重。三連長走過來,揀起四班長丟下的一隻鴨掌,抻開,薄得透明的鴨蹼連成一方小扇子。他似乎要說點什麼,又拿不定主意。拿著那個鴨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便狠狠罵了聲“活該”,不知罵的是哪一個。三連長索性把那個鴨掌放進衣兜裡,朝著眾人喊:幹啦——!大家便紛紛起身,拿起工具走向水溝。看到四班長仍沒起色,三連長撈起一把鐵鍁,照他身旁的一蓬棉槐狠狠就是一鏟——四班長騰地就彈了起來。所有還沒動身的都一齊彈了起來。都抄起傢伙,接著挖水溝。
1。娃娃兵
一班分來個新兵,姓曹,叫曹三軍,長得猴裡巴嘰,像個頑童。大家都有些納悶兒,又不是徵兵期,青天白日就給送來個新兵。後來才知這傢伙有背景,老子給大軍區的司令員當過秘書,如今在省革委擔任要職。而且他可不是什麼新兵,莫看這小子剛滿十五,卻已好有些來歷了。
據說曹三軍起先入的是海軍,安排在一艘巡邏艇上,不過幾天就覺著艦艙裡太狹窄,待著憋氣。有關方面就將他轉到空軍幹了地勤。見了飛機,曹三軍就想露一手兒,說是他在少年宮做過航模,有一個法子能叫飛機飛得又快又高,搞得飛行員們見了他就像見了地對空導彈。空軍方面想必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又送他來了陸軍。陸軍地盤硬實,經得起折騰。這樣的經歷幾近傳奇。看看人家這能耐,不多工夫“海陸空”就轉了個遍,真是個“曹三軍”!有人問他這是不是真的,曹三軍不屑地擺擺手:提這些作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謙虛得像個身經百戰的將軍。
曹三軍一進一班,班裡便有了氣象。
他先是指著靠西牆的鋪位尖聲說:這是哪個的?騰出來!騰出來!打幼兒園起我就靠西牆睡,不信你們可以去問。英雄排長嚴志高心裡沒有多少準備,橫空出世就來了一個“挑戰者”。按說這娃娃兵渾身上下光禿禿的,見了“四個兜”理應像見了半個老子。可聽這傢伙的口氣,天底下的事他啥也不怵。
曹三軍見沒人吭聲,有些不耐煩,拔起嗓門兒嚷,都聽見了麼?快把這鋪倒給老子,不然老子可要罵了……嚴志高不知是想明白了,還是怕罵出來難聽,當機立斷地說,你別罵,這鋪是我的,我是排長。曹三軍聽說是排長,越發不含糊,說找的就是你排長,你快將這鋪倒給我,別的地方就盡你挑了。你是排長麼,排長住到班裡誰敢不服。聽這道理,他還滿在行。見嚴志高遲遲未動,曹三軍催促道,排長你怎麼還不動身?一會兒我可就還要罵了!嚴志高這才大徹大悟,利利索索遂了曹三軍。班裡的床鋪又依次挪了一位,大家心裡都疙疙瘩瘩。
2。罵娘
曹三軍下到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