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待她好,她卻不識好歹,這樣的情形以前也曾遭遇過幾回,可回回都有例項證明了,她要是感激涕零地接受了那些本不屬於她的好,過後的麻煩事會更多更多。最慘痛的教訓莫過於段曉樓了,她一開始防著防著,直到不盯防受了他的憐惜愛意,最後只弄得一場傷心,兩頭為難。呵,眼下這樣的情況,要是在好事者青兒的腦中打個迴旋,不用說,青兒多半會猜測,熠迢這是對她有“那個意思”了。她雖知道這自然是斷不可能的事,可隱晦不明的事最最磨人,挑明瞭說,反倒對雙方都好。
她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緩緩道:“熠迢,你上回在焚化爐裡救我,昨晚又在園子裡不太平的時候守了我一夜,這些事我都銘感於懷,就算上一次有點小小嫌隙,光這兩回救助,也早夠補十回了。你我都是孟瑄的親近之人,彼此和和氣氣當然好,可我生性就懶怠應付人情賬目,加之你我身份懸殊,因此,你有話跟我說請一次道明,無話可說,就以後都不必再說了。”
熠迢默默聽完,忽而嗤笑一聲,挑明瞭問:“你覺得我愛上了你,才救你、守你,現又覺得不妥,就言語推拒於我——你是這麼想的嗎?”
他既這麼問,那顯然就是排除了這種可能性了,而何當歸也不窘,只平靜道:“我一個小小的婦道人家,能有什麼好見識,平日裡戲劇話本兒看多了,一時想岔了也是有的。可熠公子你的行為讓人迷惑,也是事實,你不是蕭素心那一派的嗎,怎麼又走到我隊裡來了?就算不是出於傾慕憐愛,我也難免不會想,你是她安放在清園中的臥底,專門給我添錯處的。”
“隨你怎麼想,我往後再不進你的樓就是,藥你也自己換吧,我不敢再沾你的邊了。”熠迢語調平平地說完這些話,走出兩步,又回頭丟下一塊藍綢帕在榻上,留下一句,“四老爺給你的東西,讓你時時系在身上辟邪。”而後再不回頭地走了。
四老爺?孟兮!他託熠迢捎來了一塊辟邪的藍綢帕?
何當歸瞪大眼睛,想問得更清楚仔細一些,可再喊那熠迢時,哪裡還能喊到半個人。可惡,找他問正事,他大爺的倒跑了!
雖然有點得罪了這個人,她倒沒什麼後悔的感覺,反而他的人一走,她全身上下都自在了不少。先拿起那塊藍綢帕細細端詳了一回,那海一般的顏色幾乎要順著緞子流下來了,給人以神秘莫測的感覺,又或者只是她的心理作用,一聽說是孟兮之物,立刻就要當聖品供奉起來,讓他老人家有空時來眷顧眷顧她,解答一下她心中的諸般疑惑,以及她的劫數種種。
看完了帕子,樓下有嬤嬤回話,說了幾件俗務家事,人卻並不上來,她也喊著回了兩句,打發了她們去。用罷了飯菜,她覺得氣虛得緊,須得再睡上一覺方美,可噩夢的餘韻讓她一時不敢入睡,這樣磨了一會兒,她漸漸還是睡著了。
這回倒沒有噩夢侵擾,只是她在睡裡夢裡老覺得自己的床飄到了海上,東搖西蕩了一陣子,還有天上的海鷗落在她的床頭上,伸著個鳥嘴,一直啄她的臉。鈍鈍的,倒不覺得疼,只是很惱人。她模模糊糊地揮手驅趕:“去啄別人,去啄孟瑄那個呆子!別煩我睡覺。”
此言很有效,鳥嘴不再啄她,她朦朦朧朧又眯了幾時幾刻也不曉得,只是一睜眼就跟一隻有孟瑄的頭那麼大的五彩斑斕的鸚鵡打了個照面,冷不防嚇得“啊”了一聲。這是個什麼禽鳥珍物,作甚跑到她的床頭木欄上?
等睡意褪去後,她才想起,這隻巨大的鸚鵡,怕就是熠彤說的那個九十兩銀子從琉璃廠裡淘換來的西品金剛鸚鵡了,好大的個頭,就像一隻鷹隼,羽毛異常鮮豔,比舊年時在羅家花園裡見到的那些珍禽的外觀都鮮亮。看著雖大,倒不顯得兇,她抄起枕頭旁一柄玻璃小云紋如意,揮了幾下,攆著那一對乾淨得好似塗了層蠟、並修過指甲的鳥爪,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