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抱怨了。上次來的商隊有兩臺馬車,四名護衛。商人光是半磅鹽就要價十分錢,一條糖也要賣十五分錢。他沒賣胡椒、肉桂、巧克力,不過的確有一小包咖啡,但竟然要兩大銀幣。一開始大家都說他定價太離譜,他堅持不變時,大家就開始起鬨,咒罵他。
那是兩旬(二十二天)前的事了,之後就再也沒什麼大型交易,不過大家嫌貴也是原因。大家雖然擔心第三次課稅就快到了,但眼看著自己的積蓄,大家還是希望當初多買了一些東西,以免今年提早下雪。
今晚沒人提到昨晚的事,沒人提及他們一燒再燒的東西,當然其他人都議論紛紛,鎮上傳聞鬧得沸沸揚揚。卡特的傷勢讓大家對那傳聞半信半疑,不過也就僅止於此。有人提到「惡魔」,不過大家都只是笑笑,隨口說說。
焚燒那怪物前,僅六個人看到那東西。其中一人受傷,其他人還喝了酒,祭司也看到了,但眼見惡魔本來就是他的工作,對他來說,有惡魔才有生意。
當然,旅店老闆也看到了,但他不是當地人,他不會知道這小鎮上土生土長的人都深信不移的事實:故事在此傳述,但發生在他方,這裡並非惡魔之地。
況且,現在不自找麻煩,情況就已經夠糟了。老馬和其他人都知道沒必要再談論那件事。想說服大家相信,無疑是讓自己成為眾人的笑柄,就像那個長年在房子裡掘井的瘋子馬丁那樣。
不過,他們每個人都向鐵匠買了一片沉甸甸的冷鍛鐵,大家都絕口不提心裡在想什麼。他們只是抱怨路況愈來愈糟,談論商人、逃兵、徵稅,鹽不夠撐過寒冬等等。他們回想起三年前夜不閉戶的日子,更別說是閂上門了。
聊到這裡,氣氛急轉直下,雖然他們都沒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但當晚最後劃下陰鬱的句點。這些日子以來每晚大多是如此,那年代就是那幅光景。
第二章 美好的一天
這樣完美的秋日在故事裡是如此常見,在現實世界裡卻是如此罕見。天氣和煦乾燥,正適合小麥或玉米田熟成。道路兩旁的樹木正值換色時節,高大的白楊木轉成米黃,伸出路肩的漆樹也染上一抹鮮紅,只有老橡木似乎還不肯放開夏天的尾巴,樹葉依舊勻稱地金綠混雜。
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遇上五、六個當過兵的人,手持獵弓把你洗劫一空,這天就太美好了。
「長官,它已經稱不上是一匹馬了。」編史家說:「只比拖板車好一點而已,一下雨,它就……」
那人快手一揮,打斷他的話:「聽好,小子,只要是有四隻腳和至少一隻眼睛的東西,皇家軍隊就肯買;如果你瘋到騎著木馬上街,我還是會把它搶走。」
他們的首領給人一種頤指氣使的感覺,編史家猜測,他不久前應該是個低階的軍官。「你下來就對了,」他板著臉說:「我們拿了東西就走,你也可以繼續走你的路。」
編史家從馬匹上下來,他以前也被搶過,知道何時多說無益。這些傢伙擅長行搶,不會浪費精力虛張聲勢。他們其中一位仔細打量馬匹,檢查馬蹄、馬齒、馬具。另兩人迅速翻查他的鞍袋,把他全數的家當都攤在地上:兩條毯子、連帽斗篷、皮革揹包、塞滿食糧的厚重行囊。
「都在這了,隊長。」其中一人說:「另外還有大約二十磅的燕麥。」
隊長蹲下身,開啟皮革揹包往裡瞧。
「裡面除了紙筆外,沒其他的東西。」編史家說。
隊長轉頭往肩後瞧:「所以你是書記?」
編史家點頭說:「長官,那是我謀生的工具,對您沒有實質效用。」
那人仔細看了揹包,發現他講的沒錯,就把它擱在一旁。接著,他把行囊裡的東西倒在編史家那件攤開的斗篷上,漫不經心地撥動那些東西。
他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