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一切,我甚至不能理解,堅硬的石頭是如何變成縹緲的飛灰。我抬頭看向他,紳士微笑帶來的是徹骨的陰冷,從瞳孔中染就的剎那猩紅,就像帕裡什夫人給我們講過的故事中的惡魔……不!不!他不是人!我下意識地得出這個結論。
我將自己緊緊地靠在牆上,企圖得到一絲安慰。但根本無濟於事,因為,我甚至感受得到,身後那堵厚重的灰色牆壁也在戰慄。
心臟在喉中跳動,好像隨時都會一躍而出:“雅各布·格林菲爾德。”我顫抖著。
我永遠無法忘記那短暫的停頓。體內奔流的血液,就如同國王召喚勇士的號角,巨大的聲音,衝擊著耳膜。
驀地,他仰起頭,笑了。所有的壓抑感,在瞬間釋放。
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上金邊,恍神的功夫,彷彿看見了教堂裡聖母的雕像。
“來吧,孩子……”他俯下身,伸出手,凝視著我。透過他的雙眼,我恍如被攝入一個奇特的封閉空間,看到了許久的過去,依稀中還看見了來自地獄的火焰、喬利、波奇、帕裡什夫人……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坐在了他的對面。馬車行駛在大街上,漂亮的貴婦人,踩著細碎的小步子走在明亮的玻璃壁櫥前,身後誇張的蝴蝶結,配合步伐有規律地抖動;燕尾服紳士摘下高高的禮帽,低頭吻在蕾*絲手套包裹的手上,綴滿鮮花的華麗寬簷帽擋住了大部分的目光;陽傘下優雅品著紅茶的白髮夫人,微笑地看向他們;不遠處,一個兩縷小鬍子,頭髮擦得鋥亮的人,慌慌張張地揮舞著雙臂,示意幾個樂手將提琴架起來,奏起我從未聽過的美妙音樂。
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從車窗前經過,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小心地探出頭看向馬上的人,身上那件猩紅色的軍裝讓我想起他剛才的雙眼,我慌忙轉移了目光,頭頂那個毛茸茸卻十分光潔,還嵌著金色徽章的帽子,使馬上的人更加英挺,軍人看見了我,向我行了一個友好的軍禮後,穿著黑色長褲的兩腿一夾,馬兒加快了速度,馬蹄“得得”的響聲,有節奏地配合著腰上佩劍碰撞的聲音離我們遠去……我縮回了頭,這是倫敦,卻已不再是我曾經熟悉的場景。
偷偷看向對面的他,他正不以為意地把玩手上那枚藍寶石的戒指,彷彿對一切視而不見。
一路沉寂,直到後來,繁華的街道倒退直至看不見,綠色的田野包裹在大地時,坐在我身邊,名叫阿撒謝爾的管家才用一種十分冷淡的態度告訴我,我們將要去往伯爵莊園,那裡將是我的新家,並且,從今天開始,我將是雅各布·喬納森。而坐在對面的就是喬納森伯爵。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那樣的笑容,讓脊背一陣寒涼。
第三章
當“耶和華的賜予”變為惡魔的姓氏時。我再一次感慨,原來天父和他親手創造的聖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最可悲的人。
“亞瑟,你跟了我這麼久,應該瞭解如何去做吧?”我站在教堂的最高處,觀察著伯爵莊園中,那個低語的孩子。
阿撒謝爾行了個禮:“是的,我的殿下。”
阿撒謝爾的辦事效率從來不用我擔心,不久之後,他便為雅各布找來家庭教師。從人類貴族必備的宮廷禮儀開始,再到步入高層必需的法律、政治,還有雅各布格外感興趣的醫學等等。
他渴望力量,從最初的那一眼我就知道,因為他從未擁有過。只有從未擁有過的美好,才會更加珍惜,雅各布再一次證實了這一點。就像比起解剖青蛙,他更喜歡用鋒利的刀尖割斷大犬的咽喉一樣,這個一臉血跡的孩子,手中有太強的控制**,這也是我選定他的原因之一。他蹲在草坪的狗屋旁邊,雙手捧起大犬還有餘溫的心臟,臉上是如痴如醉的笑容……
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