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逃走了嗎?”文天祥吃驚道:“陳丞相不是已經建議遣使去迎降了嗎?為何又逃走了?”太后垂淚道:“他正因楊應奎赴元軍回來,傳說那巴延一定要他去議降事,他聽說就怕得逃走了。大臣如此,國家復何所倚賴?老婦惟有等元兵進城時,拚著一死以殉社稷罷了。嗣君生死惟文卿是賴,但願能保得嗣君免受這一刀之苦,老婦就死也瞑目了。”說罷,淚如雨下。可憐此時北風颯颯,夜漏沉沉,宮燈欲暗,宮女依稀,活顯出一個亡國的景象。就是鐵石人,處此也要流下淚來,何況文天祥是丹心似血、義膽欲焚的人!當時聽了太后這篇話,只覺得一股辛酸從鼻孔裡鑽進去,直透徹肺腑,把那如泉的熱淚一起提了出來,只落得滿襟前都溼透了,卻勉強忍住,哽咽說道:“聖懷不可過傷,事雖急迫,總須從長計議。微臣受國厚恩,誓必以死保聖躬無恙,但不知目前之計,聖上之意欲何?”太后嘆口氣道:“咳,嗣君年幼無知,還想煩文卿赴元軍去議降哩。老婦曉得文卿的精忠,一定不受元人這屈辱,所以不肯下這詔,明日只得且另派大臣去議降,再看如何便了。”那文天祥本來是一點屈節不肯受的,如今卻處了這樣悽慘情形,衝起他義忿來,便覺得生死名譽都不足惜,只要保得聖上無恙,於心才安,便憤然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有什麼屈辱不可受得?聖上若不以臣為不才,微臣明日便誓死一行,總要爭還國體,保得聖躬無恙才肯回來。”太后和帝顯聽了,喜出望外,太后便道:“若是文卿肯去,老婦母子或可保得殘生。既然如此,夜深了,文卿且先回營,明日不必再來早朝,徑赴元軍去議降,一切事宜,文卿便宜從事便了。”文天祥答應著退了下來,回到營中已是三更將盡了。文天祥兀自氣忿忿地坐在帳中呆想,忽見隨人呈上一封信來,文天祥接過來一看,見那封面下底寫著“張世傑緘”四字,吃了一驚,便曉得有異。看官莫急,說
書的一張嘴不能說兩下里話,如今等小子補敘轉來便了。
原來那張世傑這日拖了劉師勇回到帳中,便問劉師勇道:“你的意思如何?”劉師勇道:“小將正沒有主見,主帥如有用得著小將處,小將就蹈湯赴火,死也不辭。”張世傑道:“死倒且慢點,我想帶了士卒逃走到海中,等那賊人回軍時候,我們半路上掩其不備,殺他一個落花流水。那時我們氣已出了,再投海而死,又清淨,又痛快,你道好嗎?”劉師勇叫道:“妙呀,如此我們今夜就去,但是須去約文將軍同走才是呀。”張世傑道:“不必去約他,他雖然也是存舍死報國的心思,卻各人有各人的死法。我曉得他的死法一定和我不同,若去約了他,倘被他又說了一篇大道理出來,那時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豈不討厭!只要臨去時候,寫封信去通知他一聲便了。”
劉師勇聽了,也點頭笑了笑,當下兩人便將自己部下兵馬調齊,只說有緊急軍情,今天晚上就要出關。到得晚上一更天氣,張世傑叫進了一個隨人,交了他一封信,叫他等到三更時分送到文天祥營裡去。那隨人答應了退下去,張世傑便帶了部下士卒,和劉師勇兩個人連夜裡逃出關外去了。卻說文天祥當下接著這封信,吃驚不小,連忙拆開一看,卻哪裡是信,原來只寫了八句四言的詩。文天祥細看時,見那詩道:不能救國,生無顏生。未殺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