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出他的思想呢!可怕的女孩!可愛的女孩!可疼的女孩!可敬的女孩!他又有那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了。為了掩飾這種感覺,他忽然站了起來,說:“你就這樣躺著,不許看錶。我要給你看一件東西!等著,我去拿。”“哦?”她懷疑的,卻順從的躺在那兒。
他奔進書房,然後,他很快的出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個小提琴的盒子。她驚奇的坐起身,忽然想起他說過,用小提琴賺錢的日子,用小提琴追求微珊的夜晚……她注視他。他開啟琴盒,取出小提琴,一句話都沒說,他把琴放在肩頭頦下,拿起弓來,他擦了擦松香,試了兩個音,那絃聲清脆的迸跳在夜色裡。然後,一串熟練的、美妙無比的絃音流瀉了出來;居然是那首《問斜陽》!她激動的用手托住下巴,一瞬也不瞬的抬頭盯著他。他的眼光也深深的注視著她的,讓那絃聲震顫的流瀉在夜色之中。那麼美的音色,那麼動人心絃的“演奏”,那奇妙的顫音和延長音……她簡直想哭了,如此美妙的音樂會讓她流淚。他一曲既終,她眼眶溼潤,他放下了小提琴,她跳起來抱住他的腰:“你知道嗎?”她激動的喘著氣:“你是個音樂家!你實在不該放棄小提琴!依我聽來,柏格尼尼也不過如此!真的!”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笑了。
“全世界只有你會說這句話!”他說。“我的小提琴還不配去第八流的交響樂團參加一份子。這就是學音樂的悲哀,花數十年工夫,有時只落得在街頭賣藝。我有次在紐約的格林威治區,聽到一個嬉痞在街邊拉小提琴,他拉得比我好了一百倍!當時,我為他很感慨,可是,後來我又為他很開心。”
“怎麼呢?”“我感慨他在寒風中拉琴,賺一點別人丟給他的角幣。我開心的是他當時那種表情,他正沉溺在音樂的境界裡,他滿臉都是陶醉──不,他並不在乎賺不賺錢,他在享受。”他正視她,臉色莊重。“真正的音樂家,必須對音樂付出全部的狂熱。換言之,音樂就是他的愛人、妻子、和生命。我當不了音樂家,我只有音樂的感性,而沒有那種放棄一切的狂熱。”
“可是,”她讚歎著說:“你這首《問斜陽》拉得太好太好太好了!”“我承認還不錯,”他笑了,居然有些赧然。“我練過一陣子,當那晚我把你氣走了以後,我有好長一段時間,就每晚拉這支《問斜陽》,來度過那些漫長的夜晚。我拉的時候,想的是你,不是音樂。”“哦!”她輕呼著,瞪著他。
“剛剛我拉給你聽,當然更加用功了。”他說,微笑著,“我有些賣弄。訪竹,我要讓你知道,我除了賺錢結婚離婚以外,還會點別的!”“說好了的!”她喊:“不再提結婚離婚了的哦!你又提了!”
“是我錯了!”他慌忙說,抓住她的手,因為她又想看錶了。“唉!”他長嘆:“問斜陽,你能否停駐,讓光芒伴我孤獨!”
“斜陽答,”她迅速介面,想都沒想。“我與你同在,且揮手告別孤獨!”他驚愕的看她,為她那反應的敏捷而心折,然後,他忍不住又深深嘆息,把她再度擁入懷中。與我同在!同我同在!他心裡反覆低語:請與我同在!且揮手告別孤獨!
日子一天天的滑過去了。
訪竹非常意外,她和飛帆的交往居然瞞過了家裡,平安的度過了整個冬天。她不知道,醉山夫婦對她都太信任,瞭解她那種“好教養”下的大家閨秀之風,絕不會走到軌道之外去。他們相信她有個要好的男同學,等待她把男同學帶回家的日子。醉山說過:“如果她不帶回來,表示感情並未成熟,這種事我們不能表現得太熱心,必須順其自然。訪竹是好孩子,她自己會有分寸的。”大家都還記得為了亞沛的誤會,訪竹憤而離家的事件,所以,誰也不去追究她的感情生活,只默默的等待那謎底的揭曉。然後,有一晚,謎底終於揭曉了。
那晚,已經